第二十八回 孟姜女舌战九重堂 酷吏男淫征受惩治
寒冷的冬日,西秦大地一片苍茫。雪地上,一个冻饿无力的女子,被匆匆而过的始皇帝命人救起……香茜公主莽撞间跟俪妃发生摩擦。朝堂上,气度不凡的香茜公主概述孟姜族女主家之社会秩序的优越,并向皇上禀明孟姜族男子不该出劳役……酷吏昊伊在葱岭一带负责征劳役期间的恶行令众臣瞠目结舌……
雪地救女
当西秦大地迎来第一场雪时,有关焚书及杀方士、术人那件事几乎成为过去的记忆。这个冬天,关中平原从来没有过的寒冷来临了。当然,事情远不是咸阳城中人看到的那样单一,也就在昨日,有关马谷隆冬生长出西瓜的传闻将最后一批方士骗到那里,并要他们当场做诗诵赋。结果,马谷天空气候大变,落下来的不是什么雨雪,而是飞土扬沙和大如斗的石块……到天黑时,马谷几乎已被夷为平地,一切罪证都在尘埃中消失。
咸阳宫阳光阁,始皇帝披着金丝猴皮大氅观看满城雪景。就听下面的赵高吩咐宫人们清扫积雪,始皇却将赵高喊上阳光阁,说:“给他们说,雪不必清扫。”
“诺!”赵高急忙吩咐一个太监下去重新调整,只将走道上的雪清扫出来,别的地方的积雪不要动。赵高道:“……陛下您真好兴致!有大文博士之风。”
“冰清玉洁,银装素裹,纯正得很。赵高,你难道不喜欢这样的雪景?”始皇帝对于白雪的飘落显得非常激动:“上苍的杰作啊!非常了不起。”
“陛下,雪景是很好看。但奴才关心的是怕陛下被雪滑倒,惊了圣驾。”
“走,赵高,准备马车,朕要到郊外看雪景。那个无遮无挡的白雪世界一定会更加美丽……”
“陛下,等用完早膳吧……”
“哎呀,朕等不及了,回来再吃。快走!”
咸阳的冬郊,万物凋敝,到处是光秃秃的山岭和田野。銮铃叮咚清脆,驽马奋蹄搅起一片雪雾。空旷的郊外,雪域覆盖了大地的一切,只有莫干山上的亭榭尖儿上,风搅雪吹出一个小豁口,露出南方割漆调出来的橘红颜色,鲜艳的如同镶嵌着一排红枣,在这冰天雪地里醒目极了。没一丝风,清冷纯正的空气使人呼吸极为畅通,更增加了雪地美妙的感觉。走下御辇的始皇帝就像专门出来郊游一般,心中欢喜异常,张开双臂,哟哟呵呵的大叫几声,有意放松自己经常紧绷的神经。整个郊外,除了刚刚到达的御林军护卫在周围,再不见任何人影。像这样放松的时候,平时简直难以想象得到,单凭这一点,做皇帝根本不好玩……
但赵高还是不忘俪妃给他交代过的,抓住时机提醒道:“陛下,少公子胡亥的大婚迎娶不能再拖了。”始皇漫不经心地正在观赏雪景,遂不经意问:“拖拖又怎么样?不拖又能如何?这难道还有约定俗成吗?”赵高心说这叫什么话,纯粹是瞎抬杠,继而说道:“就是要陛下亲自选一个好日子。”
“怎么才能算是好日子?我随便指定的日子,它就一定是好日子!”赵高就纳闷了,今天这皇上是怎么啦?于是更加谨慎地说:“陛下有所不知。如今我大秦帝国国运昌泰,陛下受万民敬仰,万国朝觐,更应该有一件大喜的事情来贺寿庆丰,才能相得益彰。奴才以为少公子婚事正逢这样的重要年头,年头对了,就差日子了。”
赵高是善察言观色的行家里手,始皇的脸色总是阴晴不定,说变就变。果然,沉吟不语的始皇问道:“那你说应该放在什么日子比较合适?”赵高随即道:“奴才以为放在正月十六最为妥帖。”
“这是为什么?难道还有个说法不成?”
“陛下,先秦初时受封之日不正好是在十六日么?”
“嗯!好日子。”始皇帝不由地回头看看赵高,爽快地说:“那就放在正月十六日吧!朕几乎都忘了这档事。”
“陛下英明!”
“不必虚言了,明明是你先想到的。”
“……陛下!”赵高自讨个没趣,见始皇已经对雪地没了兴趣,独自一人朝御辇走去,赵高急忙伺候着始皇登上御辇。一辆御辇、一队御林军踏着积雪,行进在莫干山间道上。赵高隐约感觉到正是自己提到胡亥的大婚,才打搅了皇帝的雅兴……
突然打莫干山间道走出一女子,扑通跪于雪地,高声喊道:“民女香茜拜见大人……”
“闪开。哪里来的刁妇胆敢拦挡御驾!”马上开道的卫士挺戟就要刺。车内始皇也已瞧见,厉声喝道:“莫要乱施杀手。”卫士一听只好将已刺到近前的画戟抖腕收回。始皇御辇已到近前,临窗看视。跪于雪地的女子素裹单衣,身材瘦弱却突显苗条秀丽,在寒冷的清风中瑟缩发抖。她身上最大的特点不是因为长得秀丽,而是脖子上那特大镂金锁也在身子的抖动下叮当脆响。她双颊冻得通红,只是那双清澈的眼睛清纯透明、炯炯有神。始皇第一眼就认定这绝非一般女子,顿生好感。于是温言道:“有何冤屈?值得在雪地里跪道喊冤?”那女子认定这是个很大很大的官,意志坚决地开口道:“民女来自南方大山深处……”突然感觉眼前炫目,身体一下子疲软地倒在雪地。始皇急忙下令:“快将这女子抬上御辇回宫。她这是冻饿所致。”一阵急行,御辇一溜烟似的驶进咸阳宫,始皇命将那女子抬进冬暖阁壁炉边上,让宫娥彩女们细心照看。
雪地里被始皇救起的女子,正是蒙恬隐居南方时,在葱岭秭归大山深处相识的孟姜族头人,名叫香茜公主。蒙恬奉命回京前,二人义结金兰,感情笃深,拜别于江岸。但此次香茜公主出山北走,并非是来拜访蒙恬,而是另有隐情。原来,长城工程浩繁巨大,需要民工更是有来无回。朝廷不得已只得下令在全国范围内强征民夫。所以,孟姜族也被殃及,抓走了好多男子充作劳役。正在巴江汊主持召集开十法令、十长老大会的香茜公主听闻此事,急忙赶回酋长驻地,那里已经围满了各地赶来的家长好几万。谁知孟姜族人是女主家,主家人未做劳役,却抓走了孟姜族的男子。望着这些翘首以盼的属下子民,香茜公主义无反顾地踏上寻访民夫的征程。她先在岭南蛮夷开山劈道的民工中各处寻访,没有发现一个孟姜族男子,断定是被掳掠到北方修长城。香茜公主回到酋长驻地安顿了一番,素装北上,踏葱岭,过巴江,越秦岭,踏上三秦大地。一路上,她虽说身着朴素,却气度不凡,还能说一口流利的关中语言和中原通用语言。
她相貌超凡,一路走来,成了知名人物。因为她是孟姜族人,所以大家好像商量好似的,都叫她孟姜女。她不懂秦国礼仪,更不懂得要见什么官员必须先到衙门去。孟姜女此次来的目的就是一定要找到孟姜男子,并将他们带回家乡。但她另外还有一个念想,想先见见秦国的大皇帝,向他禀明孟姜族男子不该出劳役。即使一定要出也得女子来出……
孟姜女进宫
孟姜女在众侍女陪护下终于苏醒过来,但已是第二天上午时分。她发现身边都是十分陌生古板的面孔,宫娥彩女们虽说漂亮,但喜怒不能露于行迹,所以就板着一个面孔。她很不自在,翻身下地,满庭走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且富丽堂皇的地方。没有人回答她的问话,宫娥们有规矩,知道她是皇帝的客人,既不敢怠慢,又不知怎么办才好。而这时,她突然发现自己那身装束没了,而是身着宫廷华丽的服饰,浑身感到很不自在。香茜极想扒掉这身衣服,却苦于找不到自己那身素服,就向庭内的人询问道:“我这是在哪里?我自己的衣服呢?说话呀!你们……”
“谁这样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宫内一位领班大太监路过时这样喝问道。旁边一位小太监急忙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领班太监何其聪慧,立刻换了面孔,鞠躬赔笑道:“小的不知是皇上的客人,请贵客恕罪。”
那变了声道的腔调听来特别刺耳,香茜睖睁一下,遂直陈其意道:“民女敢问这是什么地方?”太监有点惊讶,心说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是哪里……“啊,姑娘,您大概忘了,这里是皇宫。难道皇上没有告诉你吗?”他心说你迟早是皇上的妃子……一般女人进不了宫,进了宫的女人那就是皇上的女人。香茜一听惊讶万分,遂又问道:“你说什么?这里是皇宫?”
“啊,对呀,是皇宫!”香茜激动地说:“那我就能见到皇上了?我要立刻面见皇上……”
那太监显得很是为难:“姑娘有所不知,皇上他很忙,现正在上朝。他命奴才们好好地侍奉你,等皇上下朝之后,他会来看望你的。你还是先在宫内歇着吧!”
“不,我要马上面见皇上……”
“哪里来的野女人?胆敢在宫里大肆张扬……”说话之人正是越权新主后宫的俪妃。她杏眼圆睁上前打了孟姜女一耳光,使了一个下马威。宫里的哪个女人敢这样放肆地说话?包括皇后也不行。
这一耳光打得好哇,把初来岔到的香茜内心里的霸气给打出来了,尽管是以善治天下的女主,但又怎能忍受这等侮辱?不由分说,抬手还以颜色。啪!耳光更为清脆,把整个后宫都震惊了。太监宫女们吓得魂不附体,亦不敢相信这个异国女子竟然如此胆大妄为。耳光之清脆有力、劲道之大也是俪妃所没有料到的。就连她自己都难以确信自己挨了打,况且是打在脸上……俪妃朦胧间听到眼前女子讥责她说:“我知道你的身份不一般,请你自重。”俪妃愕愣地还在捂着发麻的脸颊,奇怪:我怎么会挨这个女人的打……突然她意识到该是行使自己女主权威的时候了,厉声呵道:“哪里来的泼妇?给我推出宫门凌迟处死。我让你即刻就死!”喊过之后,俪妃意外地发现没有人肯听命于她。俪妃僵硬地抱着脸发怔,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混账东西们,怎么还不动手?等着找死哇……”一个小太监只得伏在她耳边嘀咕了几句,俪妃面色大变,先是惊恐地瞪着孟姜女,继而愤愤地说:“这等狐媚皇上的妖女就更要处死。来人,快给本宫动手,皇上怪罪那就怪罪本宫好了。”还是没人服从她的命令,俪妃恼羞成怒,气急败坏道:“反了……真是反了……”
香茜反而悠闲地落座就餐,喝了一碗暖胃的燕窝汤,就着几盘稀世小菜,吃了一碗小米粥。俪妃气得直跺脚,却不肯退去,只是一个劲儿地想着此刻该怎样治治这个女子。香茜吃饱喝足,二话不说,昂然而去。
朝堂明辨
始皇正在和大臣们商讨要不要征伐岭南的军事计划,其中还有回朝述职的重臣姬凤仪。姚贾提议道:“陛下,臣提议拜公子胡江为大将军,率军一路南下,直捣岭南,彻底消灭这群暴民……”他一下子就扯出实质性问题,大家几乎连讨论的余地都没有。底下几个小臣也紧跟着献媚:“陛下,臣等赞同此议。”
李斯因为焚书、策划坑马谷事件成为阖朝老臣攻击的目标,对此事不便表态,只好装聋作哑。姬凤仪听来已是惊诧万分,仔细观察始皇面色,发现始皇并不是很赞成,于是出班奏道:“陛下,请容臣禀明一些事由……”始皇帝很赏识姬凤仪的才能。这几年,自从把姬凤仪从蒙恬那里要过来派往岭南,不知给朝廷省了多少事端。昨日,这个年轻将军回朝述职,始皇帝高兴地单独约见了他。于是始皇便点头应允:“姬爱卿,还是你来谈谈那边的真实情况吧。”
“诺!陛下。”姬凤仪深施一礼,昂然开言:“所言岭南并非已到非用重兵去征剿的地步。这只是几个很小的少数部族,其中一个部族的头领强硬地非要跟我大秦对抗,所以拉拢另外两个部族。其想借机吞并那两个部族成为自己的附庸才是真正目的,其野心可说是昭然若揭。而另外两个部族也多少明白他的目的,正在徘徊之间。倘若我朝此时出兵,不正好给对方以口实,使他们因此加快结盟……”
“结盟怎么样?你们这些书生做事就是瞻前顾后的,一并收拾了不就完了吗!谁知道你是何用心……”一个叫张古的小臣发难。姬凤仪道:“请注意你的腔调。”姬凤仪跨前一步向始皇深施一礼:“陛下,此人不尊重事实,恶意曲解我南疆众将官忠君报国之心,臣建议此次让他随我南下,使他从正面真正了解南疆国情,不至于在此大放厥词。”
始皇帝欣慰地点点头:“善,朕允准!”张古立刻傻了眼,像狗一样爬过来给始皇磕头:“皇上,姬凤仪他这是恶意报复,皇上,请收回成命。”
“你说什么?”始皇帝瞪圆双眼越发恼怒:“张古,有错也是你在先。你没去过岭南,怎么就要过早下结论主张用兵呢?再说了,这同样是大秦王朝领地,别人能不远万里到那里做官、戍边,你怎么就不能去?既然你怀疑姬凤仪图谋不轨,那朕就派你去监督他,不也一样有功于国家吗?”
“这个……”张古一时语塞,他后悔死今天的所作所为,无非就是听信于他人想在皇上面前表现一番,竟然落得如此下场。其实说白了,张古跟姬凤仪从来就没什么过节,两人几乎不相识,这又是何必呢!张古越想越觉得冤得慌,也只好悄悄退到边上一时成了哑巴。
姬凤仪这一手来得绝,把那些随便就妄下结论、恶意曲解的人给镇住了。朝堂上一时鸦雀无声。始皇帝最烦那些不懂装懂、一知半解的人,还自诩为能臣强吏。这些人充其量只佩充个人数,总是不能正确理解朕之苦心,却每次都要瞎起哄。
姬凤仪刚才一句话提醒了始皇帝,于是,他朝大臣们扫视了一遍,作出如下决定:“岭南啸聚山岭之民也是民,以朕看来,他们受蒙蔽者多,知道内情的少。那就尊重姬凤仪的建议,先规劝他们出山,给他们籽种、农具、力畜,让他们安心耕种课农。毕竟是本土之人吗,一味地移民北方人到南方,不但水土不服,而且也做得过于绝情了……朕不想做一个暴君。此外,蒙毅替朕拟一个名单,朕看,只让这个张古一个人去也不合适,朝廷可否组织一些人到南疆走一走,多了解一下那里的风情,人数多一点,大家集思广益。你们总是对南边回来的人说三道四,就是不顾及人家抛家舍业、亲人故旧都在北方,还要怀疑人家伺机反叛。这罪名安在你们身上,看你们心里是什么滋味?”始皇帝心态平静,像是在跟大家拉家常:“人生在世岂能无过?但有过就要面对,就要知错改错。说心里话,你们几个人别看比姬凤仪还略长几岁,可他的机敏见识,两年前在跟蒙恬北击匈奴时,朕就领教过了,那是一个人跟几十万匈奴军团在斗智。你们那点伎俩也配在他面前显摆?朕承认你们的伎俩也都是智慧,但你们的智慧却只用来在这小小的朝堂上斗。他的智慧是用在帝国领土完整,用在国家的长治久安,用在民众的安居乐业上。朕不信,一个父母姐妹、故旧乡亲都在北方的人会在南方图谋不轨。那么多的将士官吏、戍边士兵,他们哪一个不是从中原、三秦,从北方各地到南方的?随便大放厥词,无端怀疑他们,朕首先就不答应。”
这时,从朝堂外进来一名宫人跪禀道:“启禀陛下,朝堂外来了一女子,无人敢拦,执意要见陛下。”
“噢!有这等事?”始皇帝闻听惊讶地皱皱眉头,旁边的赵高似乎已猜到了。但百事缠身的始皇帝却意识不到来者何人,温言讥责道:“难道真的拿这个女人没办法吗?”宫人闻听赶紧道:“陛下,这女子正是您前日在郊外雪地救回……”
“噢!朕想起来了,想起来了,那就让她进来。”
酷吏昊伊
众臣闻言齐刷刷把目光投向朝堂大门,看看皇帝救起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不一会,一个清雅脱俗的女子昂然步入大堂,却毫无惧色,神情内敛,迈着自信的步子,一点不像普通女子。众臣工瞠目以对,感觉这女子确实美,并且美得奇特。至于美在什么地方,却又说不上来,显然不是关中女子。就见她雍容大度,体态虽略显清瘦,却似窈窕淑女般袭人眼。她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全不似宫中佳丽那样做作。她腰间裙带半系半解,太紧了会影响到走路和做事,松垮之下更显妩媚,咸阳宫廷的服装被她穿出独特风格。瀑布般的秀发披下,似流云似飞浪如波在肩。圆脸、尖鼻、桃腮、飞蛾柳眉,她都具备。会说话的双眼热情奔放,但绝对不媚不妖,却纯情似潭渊涟漪,波光闪闪,划开男人们误读的眼翳。她显然把整个朝廷震慑了。
香茜一直来到丹墀下,高蹴在上的始皇才认出确实是前日他救起的女子,顿时使他大为震惊。一身宫廷服装把一个异国女子变得高贵典雅,如何不令他震惊?是个男人都会爱异样女子,始皇帝受到震惊也受到了诱惑……香茜双膝一弯,跪于朝堂正中且向上拜道:“草民香茜,就是你们所说的孟姜女,在此叩见大秦皇帝。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跟着三跪九叩大礼,微微抬起双目,平视前方。她的气质和她的落落大方征服了所有人……老半天,大堂上鸦雀无声,令人心醉的是她说话时的声音也是那么的动听悦耳。
“好,好!”始皇激动地不住颔首:“孟姜女,你可以起来说话。”孟姜女很固执,说:“民女谢皇上!但民女还是认为不可。”
“为什么?朕可以恕你无罪。”
“那也不行。”孟姜女娓娓道来:“皇上,草民以为,国家法度理应人人遵从,人伦礼仪更应人人效仿,万不可一日荒废。不能因为我是您的客人就该忽略不计。这朝堂上,您贵为天子,满堂之内皆是重臣勋爵,心系万民,共同朝议帝国大政方针,是何等庄严。民女只是葱岭万山孟姜族一个小小首领,怎敢乱了大朝规矩、万国之礼仪?皇上,草民说得可否有道理?”一语举座皆惊,始皇也是感佩良多。下面臣工们已经开始议论纷纷……
“你如此识大体顾大局,让朕说什么好呢?那就随你便吧。”
“谢皇上!”
“孟姜女,朕只是不知你缘何要执意见朕?你家住哪里?何方人氏?难道地方郡守不管吗?你说你是什么首领……为何又自称草民,朕甚为不解。”
“皇上,草民香茜家住葱岭大山之中,系孟姜族人。现为孟姜族头人,绝不打诳语。但一路来到关内,大家都知道我乃孟姜族人,因此称呼我为孟姜女。”
“噢!原来如此。”始皇似有顿悟:“那你既然身为异邦之主,完全可以和朕论君臣礼仪。起来赐坐……”
“皇上,不必。我就起来说话便是。”
“皇上,大秦律令小臣知之不多,但我今有一事不明,还望皇上及众位大臣明示。小臣此次北上实在是大有隐情,是来寻找孟姜族被充作劳役的男子,听说他们已被押往北疆去修筑长城。皇上,众位大臣,孟姜男子是不可以用来当做劳役使唤的,该使唤的是女子……”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朝臣们以为自己正在遭受着这女子的愚弄。“口称尊法度、重礼仪,如此看来皆是口是心非……”
“对呀!民食粟而必出徭役之法乃是国典,这是最起码的法度。”
“问问她,是何居心?”……众臣议论纷纷。当然更重要的是对女子凌然于朝堂,当视为大不敬,又怎么胆敢跟朝臣辩白是非曲直……
面对于己不利的局面,香茜镇定自若,等待时机,并不为此感到担心,她有她驾驭人的能力。而这时,丞相李斯却按捺不住,大袖飘然抱拳道:“陛下,似这等疯魔女人妄称什么首领,纯粹是扰乱朝堂,出于私念为她家男人着想。要不就是疯魔症候在身,身不由己闯进朝堂。陛下,就是论及女不干政这一条,也该乱棍打出朝堂,免得玷污我帝国中枢之地。”李斯一席话使得大殿内彻底静下来,也使得始皇帝很为难,遂不解地问道:“那以丞相之见,她,她不正常……”
“谁知道她抱有何目的?反正国家大政方针正在执行时期,万不可中途受到不应有之阻挠。此女口出狂言,不能不使人产生怀疑。”
“对,应该乱棍打出……”这是姚贾的声音。大臣们已经不愿意再听到不和谐的声音,所以又一次将目光集中在他这里。但姚贾还是自以为是地跳出来质问孟姜女:“依你这样说,那岂不是女人成了男人,男人成了女人……打死我都不信。”
“哈哈哈……”香茜大笑不止,直截了当地说:“怨只怨你孤陋寡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您还是入坐吧……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先头那位一定是李斯丞相了?”香茜有意看看板着面孔的李斯,接着说:“你也是南阳上蔡一介布衣,你也是从师十年苦读才学圆满的学子,你也是事君亲、解万民于水火的臣子。听你这口气好像从来就不曾看得起下层民众,一个人活在皇上身边?”
“你……本官这些用得着你来管吗?”
“我是管不了,可你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就下结论,还公然给本人冠以魔女身份。请问,你是在当万民阳光下的丞相还是做地狱门口的无常?葱岭大山深处我孟姜族,就不信阖朝几百臣工都不曾听说过?那里世代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母仪之邦,和平安宁,难道不该是人类追求的大同目标吗?我知道蒙恬身在北疆,要不然,他会为大伙说明一切的……”
下面一时静得出奇。这时,姬凤仪上前道:“酋长你也不要过于多心。我路经过你们那里,一切都属实。只要说明白了,没人会怀疑。我也听蒙将军说过他有个义结金兰的郡主,谁知就是你呀!”姬凤仪诚恳地说道。香茜也欣喜地说:“呀,原来你是蒙恬将军的部下……”她激动地冲过去抓住姬凤仪的手说:“我真想尽快见到他。”
“我也好几年没有见到他了,只因朝廷派我到南疆,所以才路经你们葱岭。”
这时的朝堂,由于姬凤仪和孟姜女二人的聊天,一时搞得大家不知往下该做什么。只见列卿中站出一人,正是上卿蒙毅。他袍袖一抱,施一君臣大礼:“陛下,查明这件事情其实不难,问问去年谁负责葱岭一带的征夫徭役不就全明白了,何必跟人家较真。”
“对,就是嘛,何必要这么多男人跟一个女人过不去。立刻派人去查。”朝堂上的气氛变得活跃了一些。接着,始皇笑着对孟姜女道:“孟姜女主,你不要多心。正如你所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怎么说你也是朕的客人,没有人会再为难你。只是朕百事浩繁,根本没工夫了解上古历史,这女主政一定也不会是你独创,肯定传自前辈……”
“皇上说得一点不差。我们孟姜族人都是受母亲之衣钵,就这样一代代传下来,无法记清已经传了多少代。”孟姜女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姬凤仪上前一步道:“陛下,臣也是观上古列传、氏族君亲族谱,确曾看到南方一带由于较早跟中原主流文化地区失去联系,个别民族便将上古相传母系氏族制流传至今。女主政,男辅之。轻男重女应当传自最远的上古女娲时代。”
“噢——”始皇帝像是恍然大悟。
这时有人具禀祥报:陛下,已经查明,去年在葱岭一带负责劳役征夫的是昊伊。那个叫昊伊的家伙被侍卫以最快的速度押解而来,却不知为何事,猜想既然这么粗暴的动作,那肯定是要被杀头,所以一进朝堂便呼天喊地,磕头如捣蒜:“皇上饶命,小臣昊伊参拜陛下,小臣罪该万死……”众臣工大为诧异,这个人怎么了?莫非真犯有弥天大罪?这个跳梁小丑看着就不地道,始皇气不打一处来,厉声道:“谁要取你狗命?朕还嫌脏了这朝堂呢!莫不是你真犯下伤天害理大案?”
“不,皇上,小的就娶了两个……”
赵高问:“你娶的是何方女子?何时所娶?”
“去年,征夫到葱岭……孟姜女……”那家伙语无伦次,但大概还是说明白了。赵高上前轻轻用拂尘打了一下,昊伊被惊得跳了一下,又重新跪伏在地。赵高道:“昊伊抬头向左看……”昊伊慢慢抬头顺着赵高所指的方向一看,冷不丁地又是一抖,不由脱口而出:“啊……孟姜女。”这无疑被证实了,没人再怀疑孟姜女语出狂妄。
香茜转脸同时也看到昊伊,随即说:“这个人我虽然没有见到他,但孟姜族人对仇人同样会牢记在心头的。目前,几乎每家都雕刻有这个人的画像,并刺有衣针……”她蔑视这个男人,目光中掠过一丝仇恨。赵高故意挑逗这个叫昊伊的人:“讲讲你是怎么娶了两个孟姜女?”
“这些女人可谓少见,她们空有一副好容貌,可全他妈不好受用。兴致低落时一点都不好玩,但只要兴致上来,就非咂干男人的精气不可……”
昊伊突然发现朝堂静得出奇,名叫香茜的孟姜女也听懂了那个昊伊是在炫耀自己的本领,怒目圆睁,真想上前亲手杀了此人。香茜冷笑道:“你对孟姜族人犯下的罪恶还少吗?你竟然恬不知耻,以此炫耀自己的本领。你知道你杀了多少无辜的孟姜女人?达不到你的要求,抬手一刀便结果了事。你征夫期间不足月余,竟然奸杀孟姜女子三十二人,恶意杀害孟姜男子十二人。昊伊大人,你的罪孽太深了。”
“啊……你怎么知道得如此清楚……”
始皇早就义愤填膺,竟然没吭一声,只是对着金甲抬手比画了一下,立刻上来两个金甲,押起昊伊就走。昊伊一路叫着……大殿外一声惨叫,昊伊人头落地。孟姜女跪地给始皇磕头:“感谢皇上替我孟姜族人惩处首恶!陛下万岁。”
“陛下万岁!”
“陛下圣明!”群臣也似突然警醒,纷纷跪地叩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