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投军濠州 4、取定远,初战告捷
贾鲁围濠被解之后,朱元璋独立门户的想法越来越强烈。城中几位首领之间的不和,以及郭天叙的排挤和嫉恨,使朱元璋明白了:其实义军最大的敌人不是元军,而是义军自己,这样待在濠州城实在没有发展的空间,说不定哪天就会成为内斗的冤枉鬼。
这日郭子兴和众人商讨如何发展,朱元璋抓住这个机会,极力陈述向濠州城外发展的优势:“城内已经被几个元帅分管,且彼此间矛盾重重,发展空间极小。现在元军大败,趁机向城外扩展势力,郭元帅就不必在这个小城中为那帮目光短浅的人生气了。”
郭子兴当然愿意,他眼见朱元璋现在的能力越来越强,知道久留在身边不是好事,趁此机会派他出去攻城略地,是个很好的办法,败了自己没什么损失,成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于是郭子兴道:“元璋所言极是,那就分派给你三千精兵,由你率兵攻打定远,如何?”
听此言,朱元璋很乐意,迈出濠州城是他独立门户的关键,如今又有精兵三千,他虽从未领过兵,但心中毫无畏惧。
朱元璋坚定地说:“多谢郭元帅,咱一定尽力做好此事。”
郭子兴立即封朱元璋为镇抚,命他近日出兵定远。
朱元璋从郭府出来,脸上充溢着喜悦,这份兴奋特别想要找人分享。他想到的第一个人自然是他的妻子。此时他特别想宣泄一下心中的快乐,这是进入濠州城以来除了娶妻之外最舒心的一件事。想着想着,双脚就迈进了汤和的住所。
约了汤和、徐达,三人同去酒馆吃酒祝贺。席间全是汤和、徐达的赞溢之词。
而朱元璋并非仅仅为了庆贺,他也有他的私心,他要拉结拜兄弟和自己同去,这是目前最知心,也最能为他效力的两个人。朱元璋把想法一说,汤和、徐达二人当即表示愿意为大哥效力,兄弟当同生共死。
正在朱元璋得意的时候,郭子兴那边却有了变化。郭天叙极力劝说郭子兴撤回给朱元璋的兵权,他担心朱元璋心中另有谋划。郭子兴虽然希望朱元璋为自己冲锋陷阵,但是也不愿这个女婿的能力太过强大,却又不好收回成命。郭子兴父子商谈半天,决定定远还是要朱元璋去打,兵马还是照给,但是精兵换成部队里最老弱最无战斗力的那一部分。
对此,朱元璋一无所知。
过了几日,到了出发的时间,朱元璋到郭府接受派遣。
当朱元璋知道真相后,心中非常愤怒,他才明白这次耍他的不是郭天叙,而是他们父子。他更清楚自己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但他朱元璋不要做棋子,而是做握棋的人。虽然心中已经是怒火中烧,但是朱元璋强压着自己的愤怒。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镇静地说:“郭帅,这些士兵都是老兵,恐怕不服我管,再说他们多是年迈体弱,出行打仗不便啊,请郭帅三思。”
见朱元璋如此镇静,郭子兴反而有些恐惧,他面对的是一个从未惊慌失措、从未畏惧过的年轻人。郭子兴强笑道:“带兵打仗我比你有经验,这些士兵虽是老兵,但经验丰富,善于应变,都是些有用之人哪。我可以多给些粮草物资,足够你用上半年。”
朱元璋的脑筋转得要比郭子兴快。在他看来,带这些老弱士兵,还不如不带。他们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不肯听从自己的指挥,反而误事。朱元璋谦卑地对郭子兴说:“元帅说得极是,但是咱觉得这些老兵未必肯服新人。定远咱照攻,但是咱有一个要求。”
郭子兴一时不知道朱元璋在打什么主意,忙道:“请讲!”
朱元璋从容地说:“郭帅的这三千兵马咱可以不要,但是咱要十几个人就行,不知郭帅答应不答应?”
郭子兴心中有些想笑,他以为自己看到了朱元璋意气用事的一面,忙说:“十几个人可以打仗?你且讲来……”
朱元璋镇定地答道:“先谢郭帅,这些人不过是些普通人,汤和、徐达、邓愈、耿炳文、刘子义、王禹芝……”
郭子兴这才明白,这些人不是朱元璋的兄弟就是老乡。但他不信朱元璋和这几个人能取下定远。
而朱元璋早就盘算过了,那是在以为有三千精兵的时候,他就打算无论有多少兵力,都要带上这几个人。他知道打仗靠的不仅是士兵,还要有将才,要有肯卖力的将军,出色的将军才能带出强劲的军队。他可以不从郭子兴手中接管士兵,但可以自己去招兵。
朱元璋把招兵的想法告诉汤和、徐达,二人立即响应。自己招的兵,自然比郭子兴给的士兵强。再说如今已经拒绝了郭子兴的馈赠,一切只能靠自己了。
朱元璋在心中谋划了一番,这是他迈出濠州城的第一步,必须走得成功,招兵要招最有战斗力的士兵。这些日子,濠州城的丑闻以及各个元帅的不良影响都扩散出去,要想招兵只能离濠州城远些,往外发展。朱元璋觉得回老家招兵是最有效的,儿时那些伙伴多半应该还在老家,他们当年就很佩服自己,如今回老家去,不怕招不到人。
过了几日,朱元璋拜别郭子兴,辞别依依不舍的妻子,带着寥寥几人出了濠州城,直奔老家钟离。
回到老家后,朱元璋和汤和他们先走乡串户,拜亲访友,算是做些宣传工作。当年的穷小子们,如今又是镇抚、又是千总的,颇能吸引人们的注意。宣传的差不多了,朱元璋和汤和他们就竖起红巾军招兵的大旗。朱元璋首先找到的是周德兴,他儿时的玩伴,武艺很好,在青壮年中也颇有威信,周德兴很快带来一批身强力壮的投军者。同时,朱元璋年少时的伙伴听说他做了红巾军的头目,纷纷前来投效,这些人有王志、邵荣、唐胜宗、吴良、费聚、郁新、陈德等等。不到十天工夫,就招募了七百多人。
朱元璋带领这七百多壮士,一路向南朝定远走去。
军队驻扎在离定远不远的地方。朱元璋派徐达带人先装扮成小商贩进入定远县城打探信息。过了两日,徐达归来,禀告朱元璋定远有重兵把守,虽然是郭子兴的老家,但是此地人对红巾军并无善意。
朱元璋心中打了个寒战,原来郭子兴派自己来取定远,是故意给他出了个难题,先是设个骗局说给精兵,又给个难攻之地。朱元璋绝不是怕困难的人,他过去的生活中经历了太多走投无路的情形。这件事对他而言,让他更加看透了郭子兴父子。
朱元璋决定先把新招募来的壮士,训练成纪律严格、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兵,再把汤和、徐达、周德胜他们培养成一批可用的将才。这是朱元璋最初的力量,也是发展势力的根基。
不久,朱元璋这支七百人的队伍,开始攻击定远。很多人虽然是第一次上战场,但却训练有素,士气高昂。再加上士兵们对定远的地形、城内的设施,包括风俗习惯了如指掌,朱元璋在后方又为他们鼓足了干劲。朱元璋找到元军的缝隙,大举进攻,很快攻克定远。而正在元军派援军的时候,朱元璋率兵突然撤出,伤亡甚少。接着,朱元璋乘胜追击,在元军合围定远的时候,出兵攻打怀远、安丰,在这两地连抢带俘收了不少壮丁。当元兵还未反应过来,朱元璋又领兵突围出怀远、安丰,攻克附近的含山县、灵璧县和虹县,锐不可当,均大获全胜。
朱元璋未被眼前的胜利冲倒,他看到的不仅是眼前,还有更长远的发展。他要求任何士兵不得欺压百姓,更不可抢占财物。朱元璋自己也未收取什么,所到之城,开仓放粮,归还于民。同时,城中的财物、军草都做了详细的统计,准备回去献给郭子兴。
朱元璋的这个举措让汤和、徐达很不高兴。尤其是汤和,为人性情直爽,大嚷道:“大哥,咱卖命攻下的城,为何献给姓郭的,看他父子俩平时是怎么对咱的?”
徐达也有些闷闷不乐:“就是,大哥,咱家乡的兄弟们跟随咱,还不是为了能吃饱饭,领些饷银。你咋把定远的物资军备都送给郭家呢?”
朱元璋沉静地说:“咱知道兄弟们受苦了,可眼下不是享受的时候。单凭咱这七百人想另立门户,为时尚早啊。眼下咱不能太嚣张了,要让郭子兴信服咱已经不容易了,眼下还要在名义上归顺他,以图长远发展。”
见徐达、汤和他们默不作声,朱元璋道:“这一仗是咱的起步。接下去咱得继续招兵买马,表面上依附郭子兴是咱的屏障,至少濠州城的势力不会跟咱过不去,再说郭帅的知名度还是比咱高啊。”
朱元璋接着又说:“兄弟们即刻收兵回濠州。听说张家堡驴牌寨有民兵数千,咱有了下一个收兵目标。放心,兄弟们会等到咱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郭子兴见朱元璋胜利而归,且招募俘获不少人马,又悉数上缴了所获物品军资,心中大喜,暗自以为这小子其实不敢违逆自己,对他也放松了警惕,甚至心中有些愧疚。
取下定远,是朱元璋靠自己的力量打下的第一个胜仗,而这次的胜利并不在于取下了定远,而是招募到一批属于自己的兵士和将才,他们都是淮西人,多少都有些乡里、宗族的关系,非常卖力。此后,这些人都成为朱元璋的有力部将,而到朱元璋军事力量强大的时候,这些淮西人士都成了领兵的将帅、军中的骨干。到了朱元璋做皇帝的时候,这些淮西老将和幕府都成了开国的功臣。他们为朱元璋立下汗马功劳,在明朝初年的政治局势中,淮西人的地位非常突出、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