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左右受敌
打着黄河帮旗号约五十多艘战舰,冲破因扩散往整个湖面而转趋稀薄的黑雾,转眼来至右舷侧半里许处。
凌战天等一齐色变。
要知若他们立即逃走,虽是顺风而逃,可是因船队全降下半帆,速度一定及不上对方,在扬起满帆前便会给追上,若继续追击,在敌人庞大的联军夹击下,实在有死无生。
黄河帮帮主蓝天云确是水战高手,一上场便把他们迫进绝地里去。
凌战天临危不乱高喝道:“喷黑烟,倾火油。”
哨子声中,二十多艘怒蛟帮战船一齐喷出浓烟,改往正掉头回来的胡节水师左方那空档斜斜切去。
庞过之和梁秋末那两队剩下的四十多艘战船,亦离开被攻击得七零八落的敌船,回师过来与他们会合,同时喷出黑烟,一时间辽阔的湖面,全是极目难及远的烟雾。
转瞬间,敌我双方的船舰一齐陷进黑雾里。
丰姿姿绝美的甄夫人俏立在黄河帮旗舰黄河号的望台上,身旁是黄河帮主蓝天云和她属下的一众高手“紫幢魔君”花扎敖、“钢尊”山查岳、“寒杖”竹叟、由蚩敌、强望士等人,却欠了鹰飞、柳摇枝和卜敌三个。
看到怒蛟帮的战船喷出黑烟,这貌美如花,但心毒如竭的美女微微一笑道:“强弩之末,这不过是死前的挣扎吧!左舷十度,我们在大外档的西北角截击他们,他们虽有阴谋诡计,但最后也不过是要逃命罢了!”
蓝天云对她早心悦诚服,他们其实早已到达,隐兵在拦江岛之后,这时一出场便完全控制了局面,全赖这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女统帅的调度,忙发出命令,然后点头道:“他们现在定是趁机掉头张帆,想顺风游走,我们当可教他们大吃一惊。”
花札散双目精光闪射,似能透穿黑雾般看着前方沉声道:“若怒蛟帮的目标仍是怒蛟岛,我们岂非扑了一个空?”
甄夫人嘴角逸出一丝充满信心甜丝丝的笑意,悠然道:“他们就是要做成我们这种错觉。现在的怒蛟岛满布官兵,防卫充足,他们若向那方向闯去,肯定会给留守的水师缠着,那时他们连逃生的仅有半点希望也消失了。”
这时他们的船队驶进了烟雾最浓处,甄夫人再下偏左的命令,切往烟雾的外档。
蓝天云下令后,有点担心地道:“怒蛟帮战船的性能天下称冠,在这样混乱的形势里,恐怕很难把他们拦住,而且凌战天有种操舟绝技,就是能在改变方向时借风势加速,非常难对付。”他素知怒蛟帮的厉害,早成惊弓之鸟,才显出如此缺乏信心。
甄夫人从容道:“帮主放心吧!只要你把我们载到离怒蛟号三十丈内的距离,我们便有方法登上敌舰。”接着脸容转冷,俏目透出煞气,平静至冷酷地道:“只要缠着怒蛟号,你就算恭请其他的战船离开,怒蛟帮人亦不会答应,由今日起,怒蛟帮将要在江湖上永远除名。”
“蓬!”
右后侧熊熊烈焰从黑雾里腾窜而起,把更浓厚的烟雾送上半空,隐隐传来人喊船烧的混乱声音。
由蚩敌笑道:“少些官船总是好事吧!”
众人闻言狂笑起来。
只有甄夫人静若止水,像是眼前的一切,并不算是什么的一回事。
她想起了很多人,包括方夜羽、鹰飞,最后想到戚长征。
他是否已遇上了生命正不断飞逝的水柔晶呢?
十七艘邪异门的战船,沿湘水顺江往洞庭全速驶去。
风行烈和手下商量好如何破开湘水口的封锁后,走到船尾去看水柔晶。
冬初的寒风里,水柔晶孤零零地坐在船尾处,秀目凝注着滚滚的河水,有种说不出的荏弱和凄清的感觉。
他的心扭痛起来,走到她身后,脱下外袍,盖在她身上,然后单膝跪在她椅旁,侧头审视着她变得全无血色的俏脸,心中暗叹,却强作欢颜道:“好了点吗?”
早先他曾查过她经脉的状态,发觉无论怎样输入真气,都如石沉大海,起不了一点作用。而且对方在她身上下的毒奇怪之极,深深侵蚀进脏腑里,偏又缓而不剧,除非烈震北重生,否则江湖上真想不到有任何人能加以化解,如此厉害的用毒手法,确是闻所未闻。
水柔晶凝望前方,没有答他,也不往他瞧来,只是轻柔地自言自语地道:“我还可以见上长征一面吗?”
风行烈的心差点可扭出血来,软弱地道:“一定可以的!”
水柔晶欣然往他望来,忽地伸出纤手在他的俊脸摸了一把,笑道:“长征没有你生得那么俊,却另有一种神韵。”眼光再投往河水里,幽幽叹了一口气,显然想起了戚长征。
风行烈被这塞外美女大胆的举动和说话弄得呆了起来,膛目结舌,哑口无言。
水柔晶喃喃道:“不知为了什么,我现在很怀念以前在家乡逐水草而居的快乐日子。我原本想把长征带到大草原去,让他看看那里明媚的风光,现在恐怕不行了。”
风行烈心头一阵激动,冲口道:“放心吧!我定会找人治好你的。”
水柔晶目注前方,摇头道:“你是个很善良的人,是长征的好友,但不用安慰我了,色目人混毒之法,天下无双,只要过了某一时刻,便无人可解。你若知道他们曾以淬毒之针,以特别的手法刺戳我身体一百八十处大小穴道,便知这种混合了武功和剧毒的施毒法是无法解救的,否则甄素善怎肯把我交还你们。”
风行烈想说话,但声音到了喉咙顶,却硬是说不出来。
水柔晶忽像个小女孩般,把俏脸侧枕在他的宽肩处,柔声道:“死并非那么可怕吧!每个人迟早都要回去,重归尘土,或走进鹰儿的肚子里去。柔晶常在想,人是否真是天上下凡来的星宿呢?若真是那样,告诉长征,我会在那里等他上来呢!”
风行烈全身一颤,热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船速开始减缓下来。
他知道湘水口应已在望,所以才停下舶来,好让邪异门的高手去破坏官家拦河的封锁,然后他们便会硬闯水师布下的防御,直出洞庭,至于能否及时援助怒蛟帮,那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聂庆童边走边介绍道:“我们大明宫城分内外二重,外重名皇城,有六门;内重名宫城,护城河环绕四周,南有午门……”
这些话韩柏早听叶素冬说过,哪有装载的闲情,表面装作兴趣盎然,唯唯诺诺,心中想的却是名列十大美女的陈贵妃,暗忖她当然是朱元璋收在深宫里的珍藏,为何艳名却可扬出江湖,难道未入宫前,她已非常有名吗?
聂庆童的声在耳边响起道:“专使!”
韩柏正胡思乱想间,闻言吓了一跳,这才发觉来到一座五角形大殿前空阔的广场上,此殿虽比不上奉天殿的高度规模,但因形式别致,另有一番气概。
议政殿座落须弥座台基之上,南有御路,台基边缘有雕刻精细的荷叶净瓶石栏杆,周围出廊,与附近的宫殿楼台相连起来,俨然一体。
韩柏深切感受着在这规模弘整,布局相连,形成了一个庞大建筑组群内那种迷失了个人的渺小感觉,指着后方远处在一座高若三十来丈,树木苍苍的小平顶山上七层的高楼道:“那是什么地方?”
聂庆童道:“那是全宫最高的接天楼,皇上最喜夜里带陈贵妃到那里喝酒,既可仰览明月,又可一睹万家灯火的升平之景。这座山是人工造的盘龙山,树木都是从清凉山移植过来。据威武王说,皇宫必须有此山作靠背,国运才可历久不衰。”
韩柏想起拥美登楼的情景,暗忖看不出朱元璋原来如此懂得享受。
聂庆重道:“横竖尚有整个时辰,专使大人有没有兴趣到盘龙山走个转。”
不知如何,韩柏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似乎在那里会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但又找不到推搪之辞,无奈下点头答应了。
浓黑的烟雾里,怒蛟号全速前进,所有风帆均满满张起。
凌战天、翟雨时和上官鹰并肩而立,脸色凝重。
上官鹰叹道:“这妖女真厉害,一上场便便我们优势全失,现在所有火油、弹药、箭矢均已用罄,连烟雾药都快燃尽,唉!”
凌战天喝道:“切勿丧失斗志,不过妖女确是厉害,出现的时间拿捏得这么好。”顿了顿道:“雨时,你怎样看?”
翟雨时冷静地道:“现在我们所有战船都或多或少受到火烧或损毁,帮众身疲力尽,而黄河帮却是生力之军,斗起上来,定比不过他们,以妖女的才智,刻下当会在顺风处守候我们……”
上官鹰一震道:“那如何是好?撞上他们,我们的战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翟雨时从容道:“帮主放心,那妖女才智虽高,但操舟之术,仍要倚仗蓝天云,故不能如臂使指,这就是她日下唯一的弱点。”又转向凌战天道:“二叔……”
凌战大喝道:“雨时下令吧!不用征询我的意见。”
翟雨时一阵感动,不再客气,发出一连串的指令。
号角声起,长短不一,遥遥把讯息传往紧附两旁和后方的战船,又送往由远处赶来援助的梁秋末和庞过之的船队。
怒蛟帮众舰立时四下散开,往虚档处逸走,只余下怒蛟号航向不变,朝前闯去。
凌战天返身走往驾驶舱里,亲自操弄这艘被擂石击折了一桅,右后舷严重破损了的战船,对能否逃过敌人的包围网,亦是毫无把握。
他和上官鹰均明白翟雨时的用意。
敌人的目标全以怒蛟号为主,所以若各自窜逃,怒蛟号将可把黄河帮的战船全吸引了去,其他战船便可安然逸走,当然也使怒蛟号陷进最大的危险里去,不过总好过被敌人一网打尽。
怒蛟号上共有好手二百多人,这些人乃精锐里的精锐,若被敌人一举歼灭,怒蛟帮将元气大伤,可能长久也不能恢复过来,现在所有责任都来到他肩膊上,唉!若戚长征在便好办多了。
他接过舵手的职责时,外面的上官鹰、翟雨时和三百好手,全亮出了兵器和盾牌,守在战略性的位置处,准备孤船和敌人决一死战。
烟雾药终于燃尽。
黑烟稀薄起来。
视野逐渐扩阔。
蓦地黄河帮的战船出现前方半里许处,五十七艘斗舰扇形般张开,隐成钳形之势,包围着整个海面,以怒蛟号为中心围拢过来。
怒蛟号不住增速,直往实力庞大的敌人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