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聚三魔武林失色

若是林紫烟知道了这一点,此时或许会展开伏羲神步,先逃了开去再辩。但她却并不逃开,身形微摇,站稳了下盘,才一摇手掌,一掌尚未发出,冷魂仙子已然扑到了她的跟前。

林紫烟根本未曾看清对方是怎样出手的,只见雪花飞舞,人影幢幢之间。突然一双玉也似白的手掌,已然按向自己的胸前;简直连躲避的机会也没有,对方出手之快,直难想像!

林紫烟哪知冷魂仙子一生精练“无形神功”,此时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那“无形神功”的“无形”两字,只不过形容这门功夫所化的招式,其快疾无伦之处,已介乎有形无形之间。冷魂,仙子的无形掌法,与无形剑法,全都是突如其来,一发即至,疾逾迅雷,林紫烟怎能避得过?匆忙中只能一侧身子,“叭”地一声,一掌已被按中,立时觉得五脏翻腾,难受已极。

林紫烟总是识货,情知自己此际功力精进,等闲中了一掌,绝不会这样的感觉,而既然有了这样的感觉,对方功力之高,不问可知,再不逃走,只怕非受极重的重伤不可!

身子一躬,正待向后退出时,忽然肩头上“拍”地一声,搭上了一只手来。

林紫烟身子一摇,搭在肩间上的那只手,力道突然加强,竟将林紫烟定在地上!

林紫烟心中长叹一声,暗忖面前一个敌人,已是凶多吉少,如今腹背受敌,焉有生理?

正在焦急无比,自忖必死之际,突然觉出,自从肩头上那只手搭了上来之后,冷魂仙子的掌力,似乎已不能再令得自己五脏翻滚,倒像是那人以上乘“隔山打牛”功夫,以他本身功力,透过了自己身子,在与冷魂仙子作对抗一般!

因此连忙运转真气,回头看时,这次隔得近了,才知道自己所料,一点也不差。

原来她的身后,站着一个淡淡的人影,这时,林紫烟已明知自己身后有人,可是看起来仍然只是一条淡淡的人影!

那人身上的白色轻纱,拂在林紫烟的身上,极是轻软,也不知是何物组成,头脸却全被那轻纱蒙住,一点也看不出来。

只听得那人道:“冷魂仙子,这小女娃的外公,便是青冥魔祖,你自问可惹得起?我是为了你好,还不快快收掌?”

冷魂仙子一声长笑,道:“青冥魔祖又怎么样?已被我略施小计,令得闹天八龙,对他群起而攻,这上下,只怕已然力竭而亡哩!”

林紫烟知道她所言非虚,心中禁不住为外公的命运耽心,正在焦急,突然见三丈开外,一块上面略有积雪的大石头,“轰”地一声,飞上了半空,从石下洞中,冒出一个人来,人才现身,便见团团金光,绕身迥翔,“哈哈”长笑之声,划空而过,清越之极,声如鹤唳,道:“冷魂仙子,我尚未死!”林紫烟一听那声音,大喜过望,叫道:“外公!”冷魂仙子和白癫翁两人,一见青冥魔祖现身,一齐向后跃出,林紫烟身上一轻,便向青冥魔祖奔了过去,道:“外公,你什么时候来的?”

青冥魔祖面带笑容,站在雪地之中,看来实在像是出世高人,若不是深明底细,怎么也料不到他会是心如蛇蝎的邪派人物!

只听他道:“紫烟!我来此已久了,你命是白癫翁所救,快些拜谢!”

林紫烟抬头一看,四周围白茫茫地,白癫翁身在何处,当真是不易寻找,问道:“外公,他在什么地方啊?我见不到。”

青冥魔祖手向前一指,道:“他就在你前面!”随手向前一指之际,“嗤”地一声,喷出一股墨水,一散了开来,宛若霎那之间,突然凌空洒下了一声暴雨,只听得白癫翁怪叫一声,充满了怒意,声音自近而远,但是叫声未毕,林紫烟已喜道:“外公,你这办法真好,我已然看到他了!”

原来青冥魔祖那股墨水,突袭而出,白癫翁避之不及,已被洒中了一大半,身上立时现出斑豹也似的点点黑点来。

本来,白癫翁就算站在人的身边,他人也不容易发现他,原是仗着身上所披轻纱,和白雪几乎一样颜色,而在天地之间,皆是一片白茫茫的时候,他身披白纱,确实可以起到极大的保护作用,而将身子隐去,不致被人发现。但此时白纱上面,洒满了黑点,虽然他一下子逸出五六丈,林紫烟也可以将他看得清清楚楚!

林紫烟还是第一次看清这个怪人,只见他浑身上下,全是轻纱,头脸仍是看不甚清,只是隐约可以看到,他肤白如雪,头发也是银丝也似,没有一点黑色,谲异之极!

青冥魔祖一到,林紫烟顾忌全消,忙行了一礼,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

白癫翁“哼”地一声,道:“老怪物,你弄脏了我这套轻雪宝纱,该当何罪?”

青冥魔祖笑道:“难得我们三人,重又聚会,你难道还想一辈子缩在雪地中么?离了此处,你那破纱,要来何用?”

青冥魔祖的话,确是一点不错,一离开此处,白癫翁身上的白纱,便形同废物。

白癫翁也哈哈一笑,双臂一振,绕在他身上的轻纱,离身飞起,只见他一身白衣,露在衣服外面的手足头脸。全都白得异样,两手上指甲,也长得盘旋曲折,面目间却颇是慈祥,满脸笑容,异常亲切。

青冥魔祖道:“白癫翁已然破例以本来面目示人了,冷魂仙子,你与白癫翁之间的那段过节,看我面上,就此作罢如何?”

孟冬儿虽被林紫烟掌力,隔空震退,但其时林紫烟下手匆忙,未用全力,经冷魂仙子以绝顶无形神功治疗,已然愈了大半。

当下冷魂仙子一听得青冥魔祖如此说法,道:“只要白癫翁肯,我却没有话说。”

白癫翁道:“冷魂仙子,当年原是一场误会,就此算了吧!”

冷魂仙子道:“只怕你那一条蟒儿,却已然枉死了!”白癫翁吃了一惊,道:“你——”冷魂仙子道:“这也难怪我,我存心来与你动手,你那蟒儿,力大无穷,又对主子忠心,若是帮手,于我大是不利,因此我一到,哈哈,便以涂有鹤顶红剧毒的银针,将它射死,可笑你自负北地魔宗,连自己豢养多年的蟒儿,已遭横死,也会未曾看出!”

白癫翁面色一沉,道:“老怪物,她既然杀了雪儿,我却不能放过她!”

青冥魔祖也是面色一沉,道;“老白,你莫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白癫翁一怔,随即笑道:“老怪物,你们也有多年未会了,你想空口白话,便令我听命,怕还办不到!”

青冥魔祖微笑道:“依你之见如何?”不等白癫翁回答,便回头对林紫烟道:“紫烟,这两位和我,昔年人称中原三魔,后来老白远走旁塞,我隐居天门,冷魂仙子不知所踪,中原三魔之名,才无人提起,今日竟然在此重逢,可谓难得之极,你让开些,有得热闹你瞧哩!”讲来神态悠闲。

林紫烟对青冥魔祖的武功,早已钦佩得五体投地,何况在她堕入雪坑之中的时候,青冥魔祖正受闹天八龙中的四人围攻,而此时竟能突然在此出现,可知他武功比闹天八龙更高。

而今一听那冷魂仙子与白癫翁两人,竟是与外公齐名的人物。心中也不禁一楞,连忙退了开去,和柴宗训并肩而立,将孟瑞轻轻放在雪上。

白癫翁笑容可掬,道:“老怪物,看你神情,像是定能胜我?”

青冥魔祖道:“你既然说我不能空口讲白话,令你心服,那我们总得动动手,你说是不是?看你能将三心穴,骨疽穴一齐解开,这许多年来,一定在武功有独特的造诣,总不至于临阵退缩的吧!”

白癫翁道:“好说,我乃是秉先天那股奇寒之气,偶然冲开了他们两人的穴道,实谈不上什么功力过人,老怪物你既然定要赐教,咱们又比一场如何?”

青冥魔祖道:“你倒狡猾得很,也好,你划下道儿来吧!”

白癫翁道:“且慢,若是定下了胜负,又当如何?”青冥魔祖道:“你倒是老脾气,凡事都要在先讲明,若是你胜了,中原三魔,便以你为首,若是我胜了,中原三魔,便以我为首!”

白癫翁尚未回答,冷魂仙子一声冷笑,道:“你们两人比试,干我甚事?”

青冥魔祖道:“冷魂仙子,闹天八龙,散而复聚,我们中原三魔,分手了多年,也该聚在一起才是,本来是以我为首的,但事隔多年,两位或者不服,就趁此来定一个高下如何?”

冷魂仙子冷冷地道:“谁还怕你不成,如何比当,你说吧!”

青冥魔祖道:“老白乃是此处主人,须由他出题目,方始公道!”

白癫翁立即道:“好,两位看了!”衣袖一拂,将散落在地上的梅花,拂起几朵来,占了一朵花办全无损伤的,轻轻向那水池中,抛了下去。

林紫烟和柴宗训,都知道眼前三人乃是邪派中一流人物,武功身份,都在鬼隐仙师之上,只当他们比起功力来,一定是惊天动地,鬼哭神号,但白癫翁一出手,却只是抛出一朵梅花,两人不禁大失所望。

只见那梅花,碰到了水面之后,在水面上滴溜溜地转了一个径可尺许的小圆圈,便向下沉了下去。

两人到这时候,才看出道理来,因为梅花是极之轻巧的物事,抛入水中,绝无沉下去的道理,但是那朵梅花却一直向下沉去,池水清澈,看得十分清楚,约摸下沉了两丈许,才又慢慢浮了上来,白癫翁面有得色,对准水池,“呼”地吹了一口气。

那一口气吹到池面上,立时涌起一股水柱,便才将那朵梅花托了上来,他衣袖一展,重又将那朵梅花,接在手中。

这一切动手,全都似行云流水,干净利落之至,若不是名家,断难出此。可是林紫烟和柴宗训两人,仍是看不出妙在什么地方。

只听得白癫翁道:“老怪物,冷魂仙子,你们看仔细了,那梅花办上,可有丝毫损伤?”

一面说,一面将梅花向上一抛,青冥魔祖伸手凌空一招,趁机内力回收,那被白癫翁抛出的那朵梅花,缓缓飞向他的手中。

他自己并不看,向林紫烟和两人一招手,道:“你们两人过来!”

柴宗训只感到青冥魔祖甚是可亲,又是林紫烟的外公,心中对他甚是好感,忙和林紫烟一齐走了过去,青冥魔祖指着那朵梅花道:“梅花何等娇嫩,但经老白以内力贯足,力道大得可以沉水两丈,花办上却一点损伤也没有,老白内力之精纯,也可以说已臻绝顶了!”

白癫翁心中实是得意,道:“老怪物,你究竟识货。”青冥魔祖“哈哈”一笑,语锋一转,道:“不过你们两人却要记得,像老白这样的内功,究竟只是下乘功夫,算不得上乘内功!”

白癫翁刚才还被他赞得飘飘然,如今忽然又被他贬得一钱不值,不由得怒道:“老怪物,何以见得,说出个缘由来!”

青冥魔祖道:“老白莫要生气,缘由实很简单。你能令得梅花入水而不损,确是不易,即使是丝毫不会武功之人,只要小心从事,也可以将梅花轻轻拈起,放在水面上,而令得花办毫无损伤的,是也不是?”

白癫翁怒道:“寻常人可能令得梅花沉入水中?”青冥魔祖道:“这便是我说你下乘功,已至绝顶的缘故。我要做的,却是寻常人根本无法想像之事,才叫作上乘内功!”

白癫翁虽知青冥魔祖的武功,实则上可能高过自己,但他硬要评自己武功属于下乘,心中却不服,道:“你倒做来看看,不要一味大气,结果却连下乘内功,也比不上。”

青冥魔祖一笑,衣袖一挥,一股劲风,疾拂而出,将身旁积雪,拂得漫空飞舞,随即伸手向空,印了两印,“呼”地一口气,将凌空飞舞的雪花,尽皆吹散,伸掌向白癫翁,只见他手掌之上,已然沾了约有两分厚薄的一层积雪。

白癫翁笑道:“老怪物,就是这一手功夫么?别现眼了!”

青冥魔祖道:“可知这人见识不广,若就是这一手功夫,连两个小娃儿都会,我来现世作甚?我问你,此池处于冰天雪地之中,何以不结冰?”

白癫翁道:“此池下面,乃是一个火眼,池水温热,是以不冻。”

青冥魔祖道:“这就是了,你看看!”身形一摇,已然来到池边。手掌一翻,沾在他掌心中那个巴掌大小的雪片,已然落到了池面。

才一落下,也是在池面转了一个圈儿,接着,竟也向下沉去!

水绿雪白,看得十分清楚,那片雪深了下丈许,才浮了上来。

青冥魔祖照样吹了一口气,激起了条水柱,手一探,那层雪仍沾在他的手掌之上,向白癫翁一伸道:“你自己来看!”

在那片雪向池水中沉去,而居然并不融化之际,白癫翁已然面上变色,此时向青冥魔祖掌心一看,长叹一声,道:“老怪物,多年不见,想不到你内力已然精纯如是!”青冥魔祖一扬手,雪片飞落,落在池中,转眼之间,便化尽,道:“其实,这也不算什么,不过将本身真力,化为极是阴柔的大力,将那雪片包住,令得它虽然跌落池中,但是却不与池水相触罢了!”

他讲来轻描淡写,但是听的人却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当真是谈何容易!

白癫翁呆了半晌,道:“老怪物,看来中原三魔,仍是以你为首!”

青冥魔祖道:“冷魂仙子,有何高见?”冷魂仙子自度要做到白癫翁那样,并不困难,但是要像青冥魔祖那样,却是力有未逮,心中暗叹了一声,道:“老怪物,你硬要中原三魔,散而再聚,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虽然未曾讲出,也同意了以青冥魔祖为中原三魔为首,但是却已经等于承认。青冥魔祖哈哈一笑,道:“冷魂仙子,你也是明白人,难道真的不懂么?”

冷魂仙子心中恍然,知道青冥魔祖是要自己帮助,去和赵匡胤争夺天下,摇了摇头道:“老怪物,你手段太辣,无人敢与你合作。”

青冥魔祖长眉微剔,道:“我手段甚辣,但是却言而有信,是也不是?”

冷魂仙子道;“不错。”青冥魔祖道:“不论事成事败,中原三魔,有难同当,同福同享,我此言既出,莫非你还不信么?”

冷魂仙子道:“这就好。老白,你说如何?”白癫翁在昔年与冷魂仙子约定了再见的日子之后,便一直隐居边塞,潜心练功,又想用尽心机,来取那梅树底下,数百年前,一位异人留下的那一袋暗器,已然不闻世事多年,并不知他们两人商量的是什么事。但是却也可以约摸猜出,青冥魔祖的主意。青冥魔祖既已答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则不管什么事,皆可以答应,便道:“两位既已同意,我还有什么话说?”

青冥魔祖道:“再好没有,咱们先到天门宫去,暂住些时再说!”

白癫翁和冷魂仙子一齐答应。林紫烟见孟瑞仍是昏迷不醒,忙道:“白前辈,他昏迷不醒,可有什么法子救治?”

白癫翁面有异色,道:“他为寒蝎所螫,照理当时僵死,为何竟能不死?”

冷魂仙子道:“亏你在此住了这么多年,连寒蝎的毒性都不明白,他承传晶雪神掌,以寒御寒,是以能够不死!”

白癫翁道:“你既无所不知,如何令他醒来,你倒说说?”

冷魂仙子怒道: “老白,你这是考究我么?”白癫翁道:“岂敢!”

眼看两人一言不合,又要动手相斗,青冥魔祖道:“别动手!紫烟,此人既中寒蝎之毒,也活不长久,由得他去吧!”

林紫烟一怔,道:“外公,他真……他于我有大德,你一定要出手救一救他!”

青冥魔祖脸色一沉,道:“紫烟,我和你说来,岂止一遍,怎么你又忘了?”

林紫烟知道他是指对自己有恩的人,非但不要报恩,而且还要加害那一套而言,这正是正邪之分,也是林紫烟绝对没有法子苟同的一点,当下怔了一怔。毅然道:“外公,你若不将他设法救转,我便不随你列天门宫去,就在此处守着他!”

青冥魔祖厉声道:“紫烟!”这一叫,他又已使出了“呼神慑魂”之法,林紫烟心中一阵迷惘,茫然道:“外公,什么事?”

青冥魔祖对林紫烟,实在是有着祖孙间的至情的,当他离开了晶雪谷,失去了林紫烟的时候,心中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倒翻天地,发狂也似地在晶雪谷周围乱转,转了一天,毫无结果,却偶然给他来到了此地。

其地,离晶雪谷有七十余里。晶雪谷地势颇高,那个大雪坑,斜斜地通了下来,一直通到白癫翁所居的那个大山洞中。

任何人从那大雪坑中掉了下去,也必然会滚到那个大山洞门前,只不过在通过那么深的雪坑之际,任你功力绝顶,也不免受极重的内伤,若是得不到救治,也是非死不可。

但柴宗训、孟瑞、和林紫烟三人,却恰好为白癫翁所救。白癫翁为了要他们三人做事,不惜费了三株雪芝草,将三人救活,希望三人之中,能有一个,为他取到那袋暗器,用以抵御冷魂仙子。

怎知那囊暗器仍未取到,冷魂仙子已然赶来,紧接着,青冥魔祖也找到了此地,三人散而重聚,白癫翁明知寒蝎的厉害,可以说没有人能够取得到那囊暗器,也就不作多想。

当青冥魔祖一发现林紫烟就在眼前之际,心中的高兴,简直非言语所能形容。他心中,实在是想将自己的一身绝技,尽皆传授给林紫烟,好让林紫烟继他之位,为天门宫主人,作天下邪派人物中的首脑。

但是,他却也看出尽管林紫烟对他的武功,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且还对他真有祖孙之情,但是在最紧要的一点,亦即是正邪之分上,她却绝不肯随自己的那一套心意行事,而逼得他不时要使出“呼神摄魂”之法,去迷乱林紫烟的心神。因为他知道,自己总是要将本身绝技,一件又一件地授给林紫烟的。

而林紫烟天性颖悟,进境一定极是神速,总有一天,他的“呼神摄魂”之法便不能再在林紫烟的身上起作用,而到了这个时候,便更糟糕了!

所以,他希望林紫烟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和他一样心意,则除了“呼神摄魂”之法以外,唯一的办法,就是令得林紫烟去做坏事,等到林紫烟在不知不觉间,坏事做得多了,便不能见容于正派中人,便自然而然,非死心塌地跟着他不可了!

他之所以要命林紫烟在回旋谷后,见面伤人,要连伤十个方休,也是为了这一点,用心可以说良苦又恶毒!

但一出回旋谷后,伤的人第一个便是柴宗训。当时,青冥魔祖并不知道那少年便是自己亟欲控制而成大事的周少主。

待到知道了,柴宗训也已被人救去,如今虽又遇上,但青冥魔祖却是不肯再伤他,因此一听说孟瑞也于林紫烟有恩,便想以孟瑞来代柴宗训,当下沉声道;“紫烟,此人的亲生妹子,也不代他求情,你那么为他出力,是为了什么?”

林紫烟心中迷乱,暗道:“是啊,连孟冬儿也不为她的哥哥着急,我又为他着急什么?”展颜一笑,道:“我们走罢!”

青冥魔祖心中暗叹,以自己的聪明才智,竟然除了以“呼神摄魂”法之外,别无办法,可以说服林紫烟!他虽然具有通天澈地之能,胸罗万有,但是却实在不明白,正邪之分,势同水火,是绝不能混杂的!

当下青冥魔祖向柴宗训道:“紫烟我们一起上天门宫去,你是要回禁城去,还是和我们一齐到天门宫住上些时?”

他这是欲擒故纵,才有此一问。柴宗训究竟是小孩子,哪里知道此事自己答应与否,事关重大,竟毫不考虑,道:“我和林姑娘一齐!”青冥魔祖一手携了林紫烟,一手携了柴宗训,道:“我们就走吧!”

冷魂仙子带了孟冬儿,白癫翁跟在后面,晃眼之间,已走老远,只留下孟瑞一人,孤零零的躺在雪地上。

大阳渐渐西移,不一会,整个太阳,已然隐没了一半,只余半个大火球似的,在地平线上沉没。半天红霞,映得地上积雪,尽皆成了红色,而孟瑞仍是一动不动地躺在雪地上。

不消多久,那一半太阳,也已渐渐西沉,孟瑞虽然是横卧在雪地上,但因为斜阳下沉,也带起一条长长的影子,在这浑是白雪的境界中,显得异常的刺目。整个太阳,完全隐没了,夜色朦胧,孟瑞才略略地动了一动,接着便睁开眼来。

他虽然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但是四肢却一点力道也没有,只觉得浑身软绵绵的。虽然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可是又不觉得什么出奇的寒冷,倒像是身在江南五月,一道小河旁,被薰风袭体,垂柳拂面一样,懒洋洋地,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这时,若是有第二个人,触及孟瑞的身子的话,一定会跳起来了。因为孟瑞这时候,身子比冰还要冷!本来,被寒蝎所螫的人,立即为那股寒毒冻死,尸身永远不会腐烂,像是有一块坚冰一样。

孟瑞之所未死,全是仗着他从小便练晶雪神功,那晶雪神功,便是收冰雪之寒气而练成,本是秉一个寒字而来,以寒制寒,因此才能够不死。但是两种寒毒,合而为一,纠结在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之中,以致他本身的感觉,已然麻木了,根本觉不出寒冷来,反倒感到暖洋洋的。

这就是“物极必反”的道理。孟瑞努力地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知道自己一失手入洞,便像是有一道冷电,向自己袭来,从此便失去了知觉。那不明姓名的怪人,冷魂仙子等,全然不知了去向,荒原之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孟瑞重重地叹着气,用力侧过头,向刚才自己探手进去的那个洞望去。

三棵梅树,仍然是倒在地上,有一半埋在雪中,那个洞穴,就在正中那棵树上根旁。

孟瑞心中暗忖:不知道那个怪人,有没有取到洞穴中的东西?洞穴中所藏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他呆呆地想着,只觉得自己懒得连眼都不想睁开来,更不要说挪动身子了。

不一会,月亮已然升起,四面更是如银子铺成一样,孟瑞心知自己连挪动一寸,都在所不能,看情形非冻死此地不可了。

想到了死,他的心情,更是沉重。一霎那间,也不知有许多事涌上他的心头。

严父、慈母,放纵的妹妹,晶雪谷中的奇幻景象,全都像走马灯似地在他脑中掠过,最后停留在脑中的,是一个鹅蛋脸儿,细长眉毛,衬着乌溜溜的大眼珠,脸如桃花,宜嗔宜喜的一个年轻姑娘。

那年轻姑娘就是林紫烟。

他想起了自己和林紫烟疗伤的经过,林紫烟曾解下了上衣,背对着他。那肤色是这样的莹白,虽然事情已然经过了半年多,但还能撩起孟瑞心中的绮思。

可是如今林紫烟在什么地方呢。孟瑞心中叹了一口气,正准备合上双眼,静静地等候死神的降临,忽然鼻端闻到了异样的气息。

那气味来得并不浓,可是却源源钻入人的鼻孔之中。

孟瑞从小就在冰天雪地中生长,知道在积雪覆盖之下,什么气味,都被雪掩住,根本不可能给人闻得到。那股气味,却又异常怪异,说是香,但是在香味中,却又隐隐有一丝极其难闻的腥膻之气,孟瑞仔细地闻一了闻,转过头去。

他一转过头去,立即发现在刚才自己曾探手进去的那个洞穴中,有一丝丝的银色烟雾,在缓缓地喷出来,喷到两尺高下,突然又回到了洞中,过不多久,才重又缓缓地喷出。

孟瑞心中不禁大奇怪。在日间,他一伸手入洞,立时昏厥。

但孟瑞事实上并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昏厥的,也不知道令得他昏过去的,是世间罕见,每隔四十九年,才产卵一次,而每次只产三颗,产卵之后,母蝎又自食其卵,因此百不得一能以生存,已然近乎绝种的寒蝎。但他却也能想到,那命令自己探手取物的人,既然自己不敢动手,一定是因为洞中有什么极毒之物的缘故,所以立即想到那蓬银雾,便是那毒物所喷。

孟瑞虽然在晶雪谷中长大,但是近几年来,雪仙翁孟子春为了能使子女多见世面,能在武林中争一席之雄,也常令他们在江湖上行走。

孟瑞见到林紫烟,也是因此而起,所以武林上的各种见闻,也不算太差。

他知道有许多将近绝种,世所罕见的毒物,多为邪派中所喜,养以害人,也曾听得人说,若是毒物毒虫,能够喷雾吐云的,则这一类毒物,一定是世上十大毒物之内的一种!

孟瑞望着那一团团的银雾,心中更是一阵发凉,因为他此刻全身不能动弹,若是那洞中的毒物,爬了出来,根本无法躲避!

孟瑞双眼一眨也不眨望着那个洞,只见银雾越来越浓,不一会,却又尽皆收去,突然眼前一亮洞口已多了一个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