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集宝珍奇
木粉洒落一地,桌子消失无形。
这刹那间的变化,吓得坐著的众人齐都惊叫跃开,每个人都骇然望著凝坐不动的金玄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朱瑄瑄一手扶在孙三的肩上,惊愕地尖叫道:“你这是什么功夫?太可怕了。”
薛婷婷和江凤凤二人瞠目结舌,一时说下出话来,薛士杰也呆住了,望著一地的木粉碎屑在发愣。
诸葛明倒吸一口凉气,问道:“哇!真是可怕,老弟,你这种功夫比起传说中的玄门罡气更厉害,啧啧,若是有人被你这么一下子,岂不化为一团血泥?太可怕了。”
金玄白无异之中施出了九阳神功,竟然把一张结实的木桌化为碎粉,心中也是吃了一惊,听到了诸葛明之言,连忙掩饰道:“这是达摩神功的最高境界,一击之下碎石熔金,我想不会输给玄门罡气吧?”
诸葛明哈哈大笑道:“老弟,凭著这种神功,再加上你的无敌枪法——必杀九刀,就算漱石子和剑神高天行一起来,也可以稳赢不输……”
金玄白望著地上的碎粉,道:“现在我不敢讲,一年之后,大概就可以和漱石子一拚了。”
他深吸口气,站了起来,道:“老哥,我们到集宝斋去,别耽搁太久,免得误了我晚上之约。”
“奸!我们走吧!”诸葛明望著仍在惊骇中的薛、江二女,道:“两位姑娘,可要随我们一齐走?”
金玄白望著自己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想了想,道:“两位姑娘,江湖艰险,两位身边又带著这个小捣蛋,恐怕会到处惹事生非,如果可以的话,能否请你们随在我们身边,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薛婷婷脸上一红,望了望身边的江凤凤,不敢骤然答应,薛士杰巳拉著她的手,道:“姊姊,你快点答应嘛,在师父的身边,天下任何人都不敢惹我们……”
薛婷婷叱道:“小杰,住口,都是你多事,到处惹祸……”
金玄白道:“薛姑娘,说来我们并非外人,家师铁冠道长俗名盛瑜,与令堂是亲兄妹,由我照顾二位是天经地义的事,两位不必推辞了。”
薛婷婷两眼睁得极大,美丽的脸庞上泛起疑惑、惊惧、不解之色,问道:“金大侠,你怎么知道家母是姓盛?”
金玄白道:“家师铁冠道长留有一封书束,要我交给令堂大人,他老人家曾说,生平最疼爱、最挂念的便是幼妹盛珣,昔年,他将得自名匠欧峰大师的白虹剑赠给幼妹,便是希望她能名扬武林……”
薛婷婷失声道:“原来你是因为白虹剑才认出我们的?”
见到金玄白点头,她苦笑了下道:“我们青城是个小派,多年以来在峨嵋的压制之下,没有什么作为,家母也因此颇为心灰意冷……”
诸葛明道:“薛姑娘不必难过,想那峨嵋派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前代掌门苦困虽然培植了大风剑客和追风剑客两个高手,但他那一代也只有银剑先生扬名江湖而已,这一代掌门无因大师虽然重点培育峨嵋四秀,却是功力尚浅,无甚作为,你们有金大侠相肋,峨嵋定然不敢招惹,否则必将面临灭派亡机。”
金玄白淡淡一笑,道:“反正我已经和峨嵋结下了仇,随便他们要怎样,我都不会在乎的……”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道:“两位姑娘如果不愿跟随在下一起,那么就请你们立刻返回青城,否则浪迹江湖,风险太大了。”
薛婷婷迟疑了一下,诸葛明道:“薛姑娘,你不必考虑了,在金老弟的身边,你们是绝对安全的,改日如果你们要返回青城,他若不能与你们一行,也会派人护送你们,冲著你们上一代的渊源,你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金老弟的好意,对吧?”
薛婷婷道:“好吧!既然诸葛大侠这么说,小妹恭敬不如从命……”
诸葛明抚掌笑道:“好!薛姑娘既然已经答应,那么我们这就走吧!”
朱瑄瑄眼看他们一行下楼,也紧紧跟随而去,到了马车边,诸葛明安排两位姑娘和薛士杰上了车,见到朱瑄瑄也跟到了车边,他眼睛一瞪,道:“朱公子,你跟来干什么?”
朱瑄瑄道:“我有事要找金大侠问个清楚。”
金玄白问道:“你又有什么事要找我?”
朱瑄瑄道:“我这回到苏州来,是为了找寻唐解元,可是连找了数处都找不到他,如今金大侠既然知道唐解元的下落,能否请你指引一条明路……”
“好!”金玄白道:“你把你住的客栈告诉我,明天上午我会派人通知你……”
朱瑄瑄问道:“为何你不现在就告诉我,唐解元此刻落脚何处?”
金玄白怎能将唐伯虎留在天香楼的别庄里逗留不走,为的是要绘一幅十美图的事说出来?唐伯虎连妻子九娘都不愿告知,自己岂能贸然让一个郡王闯进天香楼去?
他犹疑了一下,只见诸葛明已安排好马车前行之事,带著长白双鹤走了过来,於是把朱瑄瑄的要求说了出来,诸葛明笑道:“这个好办,你就让她随我们一行,等到吃完晚宴之后,就带她去见唐解元吧!”
金玄白皱了下眉,道:“你这是什么主意?岂不是给我添乱吗?”
诸葛明笑道:“像这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跟小杰一样,也不晓得什么时候会惹出麻烦来,与其让她到处闯祸,还不如放在身边比较安全。”
金玄白也不知道诸葛明要把朱瑄瑄留在身边的用意何在,诧异地望著他,诸葛明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和兴献王昔年有数面之交,也曾得过他不少好处,如今碰到他女儿,总不能眼睁睁看著她到处闯祸吧?万一有什么闪失,岂不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金玄白恍然大悟,笑道:“你当年收了他多少银子的好处?从实招来!”
诸葛明笑著举起右掌,道:“少说也有这么多!”
“五百两?”
金玄白望了朱瑄瑄一眼,道:“未免太少了吧!不值得招惹这个麻烦。”
诸葛明哈哈大笑道:“没五千两,我岂会惹这个麻烦?”
金玄白道:“好!就看在老兄的面子上,我们带她走一趟吧!”
他向朱瑄瑄招了招手,道:“朱公子,你把这两位贵属请回去吧!诸葛兄决定让你随行了。”
朱瑄瑄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不过见到金玄白让她随行,顿时喜出望外,唤过孙三和李四,叮嘱了几句,便将他们赶回客栈,自己紧随在金玄白身边而去。
这时街上已回复平静,行人稍稍减少,暮色笼罩大街,四处纷纷点起灯火。
金玄白等一行人走到集宝斋,已见到大车停妥,薛婷婷牵著薛士杰和江凤凤就站在门口。
她们见到朱瑄瑄随同而来,齐都露出诧异之色,朱瑄瑄见到她们,躬身作了一揖,道:“两位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江凤凤含羞带怯地裣衽行了一礼,薛士杰却一瞪眼,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朱瑄瑄微笑道:“小生爱慕两位姑娘的花容月貌……”
诸葛明打断她的话,道:“朱公子,你别又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一套了,小心我金老弟吃起醋来,把你两条腿都打断了。”
朱瑄瑄笑容—敛,诧异地望著金玄白,但见他神色不改,显然并不在意诸葛明之言,顿时恍然大悟,忖道:“原来这位金大侠看中了那两位姑娘,难怪要不断的帮她们……”
她目光一转,向金玄白深深一揖道:“对不起,小生不知金兄对两位姑娘有意,以致冒犯虎颜,尚请金兄原谅。”
薛婷婷不知诸葛明为何要说出那番话?脸上浮起一层淡淡的红晕,偷偷的望了金玄白一眼。当她听到朱瑄瑄之言,啐了一口,道:“呸!朱公子,你乱嚼舌根,小心舌根烂了!”
朱瑄瑄见到金玄白没有反应,试探地问道:“两位姑娘犹如并蒂莲花,美艳无双,金大侠一箭双雕,真是……”
她的话才说到一半,突觉一股无形的劲道涌上身来,像是一个铁箍样,把自己紧紧的束缚住,几乎难以呼吸,尽管用力挣扎,仍然无法挪动丝毫。
诸葛明见她脸色骤变,泛现痛苦之色,而金玄白浓眉斜轩,面有寒霜,知道是因为朱瑄瑄口头轻薄,招惹了金玄白,於是在薛婷婷之前立个下马威,教训一下朱埴琯,想必不会伤害她才对。
虽是心中这么想,诸葛明仍是有些放心不下,忙道:“金老弟,请看在愚兄的薄面,饶过这厮一次,下回她再口头轻薄,老哥我决不多事。”
金玄白散去外涌的气劲,沉声道:“朱公子,你以后给我检点一些,别胡说八道,不然我一个手指头可以让你死八次!你相不相信?”
朱瑄瑄见他眼中神光毕露,那股张大雄浑的气势,就如一坐大山压了下来,逼得她退了两步,心中惊慑,不敢吭声。
她一向娇纵惯了,何曾受到人家如此暍叱,但在金玄白的神目逼视之下,却是动都不敢乱动一下,眼看著金玄白转身随著诸葛明进入那一座气派的集宝斋里,久久都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段期间里,她的心中充满著惊惶、疑惑、畏惧等等复杂的情绪,然而在这些情绪中却又感觉出一种崇拜、敬慕、欢喜的情绪,那种怪异的感受,是她活过的十七年生命中,从未接受过的。
她望著集宝斋门楣上挂著的那块巨匾,跺了下脚骂道:“呸!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武功高了点而已,就敢对本公子如此无礼,小心我打断你的狗腿!”
嘴里虽是这么骂著,其实心中也明白,凭自己的能力,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找不到人可以替她出手打断金玄白的“狗腿”。
她颓然放下戟指的右手,满脸懊恼,想要掉头离去,却又有些舍不得,就那么站在集宝斋的大门口发了一会儿呆,这才昂然抬了抬头,若无其事的走了进去。
集宝斋店面极阔,里面占地更广,经营的项目包括古玩、字画、珠宝等三大类,分成三大间陈设,里面摆放的珍珠、金银器皿、珊瑚、玉石等真是琳琅满目,让人看了眼花撩乱。
朱瑄瑄一进入陈设珠宝的大厅,只见薛婷婷和江凤凤牵著薛士杰的手,站在橱柜之前,对著陈设的珠宝指指点点,满睑都是欣慕之色,而柜后站著的一个掌柜模样的中年人和三名店伙计,则像是防贼似的盯著她们,而金玄白和诸葛明则不在现场,连长白双鹤也都不见了。
朱瑄瑄大步走了过去,问道:“两位姑娘可有喜爱的珠宝?”
江凤凤抬起头来瞧了她一眼,面上似笑非笑地道:“朱公子,你还敢跟来,难道不怕金大侠给你一指头让你死八次?”
“嘿嘿!”朱瑄瑄沿著脸道:“他伸出一根手指头,我就给他一腿,看看谁会先死!何况就算我敌不过他,但是人在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小生做不成风流才子,做个风流鬼也不差啊!”
江凤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表姊,你看这个人脸皮有多厚啊!”
朱瑄瑄耸了耸肩,道:“脸皮功练厚一点,金大侠一根指头准穿不过,到时候我就死不了了!”
薛士杰冲了过来,拦在她的前面,右手按住白虹宝剑的剑柄,斜著眼骂道:“姓朱的,你再敢出言轻薄,不等金大哥出手,小心我给你一剑,捅你个前穿后透!”
薛婷婷叱道:“小杰,不可无礼,还不快回来?”
薛士杰还不甘心的瞪著朱瑄瑄,江凤凤上前一步,扣住他的手肘,一把便将他用擒拿手法擒住,骂道:“小杰,你再没大没小,胡言乱语,马上便带你回青城,十年也不让你下山。”
薛士杰倔强地道:“我跟在金大哥身边,看你有没有法子带我回去?”
江凤凤冷笑道:“人家金大侠才不会听你的呢!像你这么调皮的小鬼,他恨不得把你丢得远远的,你真以为他会把你带在身边?”
“他当然会!”薛士杰道:“金大哥是我二舅的徒弟,又是江湖上的大侠,他说的话其有虚假?嘿嘿!我将来练成了武功,成了神枪小霸王,你就知道厉害了!”
江凤凤敲了他一下脑袋,叱道:“混小子,等你练成了武功,难不成你也要给我一枪不成?”
薛士杰道:“你对我好一点,我就不会,不然就不一定了!”
薛婷婷娥眉倒竖,骂道:“小杰,你再敢胡说,我闭了你的哑穴,让你三天都不用说话了。”
薛士杰见到姊姊生气,伸了伸舌头,不敢再多言一句,江凤凤见他不敢吭声,也就放开了手。
朱瑄瑄见到这场闹剧,摇了摇头,突然想起自己家中的幼弟来,忖道:“这小子顽劣不堪,还是五岁的厚璁比较可爱……”
此刻,她的眼前浮现起幼弟朱厚璁的可爱模样,绝未料到十年之后,正德皇帝崩逝,因无子嗣,故在张太后的同意下,立朱厚璁为帝,是为嘉靖皇帝……
世间之事本来难以预料,朱瑄瑄也不会料到自己一时之间的冲动,想要到苏州来找寻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唐伯虎解元的行踪,竟然会使她的人生有了另一番的遇合,并且间接的促成了自己幼弟的继任为帝。
这是后话不提,且说朱瑄瑄发了一会愣,但见在十多盏大灯的辉映下,一片珠光宝气,几乎耀花了眼,而那两个倩女却是如同乡巴佬进城,看到每一样珠宝都露出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
她自幼喜欢扮男装,常以巾帼英雄自居,也常常凭着一副俊俏公子的外表,迷惑住许多的仕女俪人,此刻一见薛、江二女的娇态,那股喜好逗弄女子的恶习又上了身,纵然她记住了金玄白的警告,仍然抵不住调戏二女的愿望,於是凭藉自己对珠宝方面的知识,连吹带哄的让两个年轻女子听得晕头转向。
下一会功夫,朱瑄瑄已买下两枝金钗、四枚簪珥、四块环佩送给了薛婷婷和江凤凤,甚至连薛士杰也捞到个双鱼玉佩挂在腰上。
那个胖掌柜一见朱瑄瑄是个有钱又有见识的公子爷,看他出手大方,手面阔绰,连忙把店理最好的珠宝齐都用锦盒捧出来,以供朱瑄瑄挑选。
朱瑄瑄又挑了一件金凤含珠的凤钗,和一柄镶有珊瑚的摺扇,这才取出银票付钱。
掌柜的收了银票之后,又鼓起如簧之舌,引着朱瑄瑄参观古董,薛婷婷和江凤凤也跟随而去,在掌柜的吹嘘之下,她们都大开眼界,因为这里面的古物包括西施浣过的纱、杨贵妃穿过的肚兜、王昭君弹过的琵琶、赵飞睡过的盘金镶玉枕等等,几乎历代名女人用过的器物都有。
等到进入字画以及文房四宝陈列室更是不得了,不仅唐宋八大家的字画都有,连诗圣、诗仙等亲笔的诗稿都一应俱全,当然,什么苏东坡、李清照、柳永、朱漱真等大词人的词文也都具备。
朱瑄瑄取过案上放置的一块锦帛,打开一看,只见一面写著一阙《一剪梅》:
“红藕香残玉蕈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宇回时,月满西楼。
花字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无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这首词的字迹娟秀,署名是清照,印鉴虽有些模糊,却仍然清楚地看到是“易安居士”四个字。
朱瑄瑄目光一闪,问道:“掌柜的,你这面锦帛上的词,的确是李清照的真迹吗?”
“当然,这面锦帛来自湖州,李清照的夫婿赵明诚昔年死於湖州任上,这块锦帛被师爷留了下来,传了好几代,因为子孙不肖,这才脱手卖给我们集宝斋。”
那个掌柜的从柜中取出一个字轴,道:“公子爷,你如果喜欢李清照的漱玉词,小店还有宋代钱塘女词人朱淑真的断肠词,呶!这是她亲笔写的一阙《生查子》。”
朱瑄瑄放下锦帛,拿起字轴一看,发现果真上面数行簪花小字,写的正是那首著名的《生查子》。
她摇头晃脑地吟道:“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
掌柜的赞叹道:“公子爷,这首《生查子》是千古绝唱,在公子爷口中吟出来,更是生动婉转,如同仙乐,这样吧!如果你有兴趣,这幅字轴连同那面锦帛统统让给你,小点只收纹银二千两,如何?”
朱瑄瑄还没答腔,耳边却传来一阵有似蚊蚋的声音道:“别当傻瓜了,那两样东西都是伪造的。”
朱瑄瑄一愣,立刻发现这是有人用传音的功法把声波传进自己的耳里,她起先还以为是金玄白到了,可是顾目四望,只见室内除了掌柜的和薛、江二女、薛士杰之外,没有其他人了。
她隔著小窗往大厅的珠宝陈列室望去,只见就这一会功夫,店里又来了三个身穿锦衣儒服的儒生,正在低头监赏珠宝,随著她探首望去,其中一人似乎有意无意的朝她笑了一下。
朱瑄瑄也弄不清楚,是不是这个长得俊秀飘逸的年轻儒士,以传音入密的功法警告自己,看了看对方那副文弱纤瘦的模样,反倒是他身边的两位高大儒生较像是练过功夫的高手。
不过纵然辨认不出何人警告她,朱瑄瑄也怕上当,被别人暗骂是傻瓜,所以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字轴,道:“掌柜的,太贵了,我买不起。”
那个掌柜还不死心,道:“公子爷,你如果有兴趣,价钱方面本店还可以压低一点,算你一仟八百两如何?”
朱瑄瑄摇了摇头,道:“这两样东西我不要了,可是我想要看一看本朝本地的风流才子唐解元的字画,不知你们这里有没有?”那个掌柜满脸堆笑,道:“有!当然有,本朝唐、祝、文、周四大才子的字画我们都有,除此之外,唐解元的师父沈周的画,还有仇十洲的画……”
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儿珍藏著仇十洲的四季行乐图—共二十四幅,精美娇艳,毫毛毕露,是绝代精品,公子爷你可千万别错过了。”
朱瑄瑄不解地问道:“什么精美娇艳,毫毛毕露,莫非画的是猫犬老虎?”
她的话声方了,便听得一人敞声大笑道:“朱公子,仇十洲画的四季行业图是春宫画,这种画不是你能买的,尤其是当著两位姑娘面前,更是不能看……”
朱瑄瑄抬头望去,但见诸葛明、金玄白在一位身穿锦袍的肥胖老者陪同之下,从内室走了出来,那长白双鹤则紧随在后。
朱瑄瑄虽然年仅十七,但她自幼娇纵,在王府里到处乱闯,十三岁那年便进入王爷的书房,偷看过一些一些木刻大字的禁书,也看过几幅春宫画,自然明白这种画是什么东西。
她一听诸葛明之言,脸颊微微泛起红色,觑了金玄白一眼,只见他和薛婷婷、江凤凤一样,全都面上毫无表情,显然从未听过“春宫画”这三个字。
朱瑄瑄扬了扬头,道:“春宫画有什么不可以看?我十三岁就看过了,掌柜的,这四季行乐图我要了,多少钱?”
诸葛明没料到朱瑄瑄竟是这种个性,眉头一皱,侧首对身旁的老者道:“何老板,你店里所有的春宫画,我都买下了,不许卖给那位朱公子。”
那位锦衣老者正是集宝斋的大东家,他陪同诸葛明等人查看店里的地形,还有库房要地,目的是配合诸葛明设下陷阱要在此擒拿千里无影独行大盗,自然明白诸葛明一行人来自东厂,千万不能得罪。
虽然朱瑄瑄看来是头大肥羊,可以从他身上捞不少银子,可是诸葛明既然说了话,就绝对不容人有商量的余地了。
何老板满睑堆笑地走了过来,朝看朱瑄瑄客客气气的行了一礼,道:“朱公子,实在非常抱歉,本店的精品春宫画,昨天已被诸葛先生全部订下来了,是吴掌柜一时不查,忘了这件事,所以……”
朱瑄瑄叱道:“你不必多说了!”
她目光一转,突然破颜一笑,道:“诸葛先生只是把画订下,还没付银子吧?这样你看怎样?何老板你算一算,总共要多少钱,我全买下送给金兄,也让他开开眼界,就当作是我的见面礼为何?”
诸葛明没料到朱瑄瑄来这一手,微微一愣,侧首道:“老弟,人家要送你见面礼,你收不收?”
金玄白道:“我跟她无亲无故,收什么见面礼?不用了。”
朱瑄瑄道:“有劳金兄带我去见唐解元,这见面礼小弟是无论如何都要送的,金兄何需客套?”
金玄白还想拒绝,诸葛明已拉下他的袖子,道:“老弟,朱公子既然有此诚意,我看你就别拒绝了,反正你有数房妻室,也有需要这种名画参考,又何必拒绝朱公子的一番好意呢?”
金玄白一怔,问道:“那春宫画莫非像武功密笈一样,可以练功?不过这又与我有几房妻室有什么关系?”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那三名在店里观赏珠宝的华服儒生首先便笑了出来,接著诸葛明和长白双鹤也忍不住大笑,而朱瑄瑄则在“噗嗤”一声之后,涨红著脸看著他,仿佛将他当成一个怪物。
至於何大东家、吴掌柜以及店里的数名伙计全部抿紧了嘴,憋住了笑声,显出一副古怪模样。
只有薛婷婷、江凤凤和薛士杰都还没弄清楚这春宫画是什么东西,全都诧异地望著这些人的怪异表情在发呆,不知他们为何如此。
诸葛明笑声一歇,道:“不错,这就是跟武功密笈一样,专门供你练枪法的,不过得等到你以后成亲时再练。”
他大步走了过来,嘱咐何大东家把店里所有的春宫画包了起来,吴掌柜亲自动手,果真包了三十多卷春宫精品,算算银子,竟有一千八百两。
朱瑄瑄话已出口,不能反悔,瞪了诸葛明两眼,乖乖的去柜台付银票,而诸葛明则忍著笑,命令长白双鹤二人将两个包袱装好那三十多卷的春宫画,背在身上。
金玄白一直到走出集宝斋还没弄清楚春宫画是种什么画,他虽然看到诸葛明在经过大厅时,对那三位华服儒士多看了几眼,却因想着心事,没有怎么注意那三个人,仅是在一瞥之间发现那三个儒生长得都很俊美,并且都还有一身不错的武学修为。
尤其是中间那个身躯较矮、脸庞稍瘦的儒生长得更是秀美俊逸,和朱瑄瑄站在一起,简直是一时瑜亮,不分轩轾。
金玄白一出了集宝斋,见到朱瑄瑄和薛、江等人尚在屋里,连忙拉著诸葛明在一边低声问道:“春宫画到底是什么画?”
诸葛明忍著笑道:“老弟,等到晚上,你看了不就知道了?现在告诉你又有什么意思?”金玄白突然想起在天香楼的别庄里听到的那句话,又问道:“诸葛兄,那守宫砂是什么东西?”
诸葛明一愣,道:“守宫砂是以守宫,也就是壁虎混合朱砂,再加上数味药材调和,用来点在少女身上的稳秘处,如果她能保持处子之身,那么守宫砂便不会褪色,如果她失去处子之身,则守宫砂就消失无形了。”
金玄白恍然道:“原来守宫砂有这种用途……”
他回头一望,只见薛婷婷牵著弟弟的手走出集宝斋,距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连忙又问道:“老哥,守宫砂和春宫画有没有关连?”
“你是看这里面都有一个‘宫’字是吧?”
诸葛明笑道:“这两者的关连极大,看了春宫画之后,多半守宫砂就不保了!”
“哦!”金玄白道:“果真这两者有关连之处。”
诸葛明解释道:“在我们北方,闺女要出嫁时,她的亲娘多半会塞几卷春宫画在枕头里,说是可防火神祝融,其实是让未通人道的闺女照著学习……”
他看到薛婷婷和江凤凤已经快要走近,赶紧闭上了嘴。
金玄白虽然没有完全弄清楚,不过也隐约知道这春宫画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他看到薛、江二女走近,问道:“老哥,我看苏州二十二个堂口老大宴请我的事,不太适合两位姑娘参加,你何不在附近找家酒楼请她们吃一顿,让我一个人去赴宴如何?”
诸葛明道:“那些堂口老大是感谢你把他们弄出大狱,这才设宴请你,想必没人敢玩什么花样,就让两位姑娘见识一下又有何妨?一来可以增广见闻,二来也可以显现你神枪霸王的威风,一举两得,岂不甚好?”
金玄白道:“可是那朱……公子岂可带她到那种地方去?”
诸葛明笑道:“她还巴不得有这种机会呢!你带她去见识一下有何不可?”
金玄白见他坚持要把朱瑄瑄带去,也不多言,让薛婷婷、江凤凤、薛士杰三人上了车内,本来诸葛明要推他入内陪伴二女,但是金玄白心中有些怯意,不知要如何向薛婷婷剖白自己便是她的未婚夫婿,於是选择坐在车后,和诸葛明、朱瑄瑄挤坐一起,而长白双鹤则和两名驾车的大汉坐在一起。
这辆大车载著十个人缓缓朝西郊的木渎镇驰去,一路之上,朱瑄瑄问了许多问题,但是金玄白仅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著,反倒是诸葛明极为难得,像打开了话匣似的,说了许多苏州各地的趣闻,听得朱瑄瑄津津有味。
当她知道此去是要赴苏州城里城外的二十二座跺子窑把子的联合宴席,心中极为兴奋,由於诸葛明用江湖切口跟她述说,所以光是什么“跺子窑”、“把子”、“堂口”、“分舵”等等名词,就把她听迷了。
直到此时,金玄白才弄清楚盗匪占山为王称为“山寨”,出手抢劫称为“上线开扒”,各地的黑道组织南方称“堂口”,北方称“跺子窑”或“窑口”,首领、老大称为“瓢把子”或简称“把子”,水面上的黑道组织总部称“水寨”或“总舵”,散立於外的则是“分舵”,其中的首领便是“总舵主”及“分舵主”了。
朱瑄瑄问东问西,就像个求知若渴的小孩,而诸葛明也没有让她失望,把多年在江湖上的经验会在答案中,给她来个有问必答,满足了她的好奇心和求知欲,所以一路之上都极为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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