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惊弓之鸟

  “何时黄鹤归来?且共把金樽,看洲渚千年芳草。

  此日白云尚在,问谁吹玉笛,落江城五月梅花。”

  此乃黄鹤楼一副绝妙佳联,高雅隽永,极得文人墨客挚节称赏。

  黄鹤楼雄踞夏口黄鹄山之巅,烟波江奔腾其下,江天一色,碧水中流,气象万千。

  楼连三层,飞椽-檐,上下共四十八柱,雕梁画栋,-牖玲珑,雄楼杰阁,华美异常,登临其上,云涛烟树,咫尺千里,晴川阁,鹦鹉洲隐隐在望,远眺大江东去,浩淼壮阔,令人留连忘返。

  年少丰与彭凌仙二人凭栏低语,面色忧郁焦急,桌面上盘碟堆满吃食,却原封不动。

  只听彭凌仙悄然道:“这就奇怪了,方才去合丰吉糕饼店,店里内人说龚不平来黄鹤楼上吃茶去了,怎么未见踪影?”

  年少丰双眉浓皱叹息道:“看来在下时运不济,龚不平说不定在热闹大街上闲逛,迟早会回转糕饼店内,在下忧急的是恐对方追踪而至,这条右臂如不续上假臂则难逃死亡之祸。”

  彭凌仙诧道:“竟有如此严重么?”

  “在下并非危言耸听,事实如此。”

  “一个糕饼店师傅,怎有如此精湛医术,他何不悬壶济世,包管门庭若市。”

  年少丰摇首答道:“贤妹知道得太少了,龚不平不过是一领见人,还须有一枚信物,不然绝无法见到那位神医。”

  彭凌仙哦了一声,道:“少侠是说若见不到神医,便难逃追踪杀害之祸。”

  年少丰略一沉吟,道:“在下并非指江边截狙的匪徒,而是指恐死在自己人手中。”

  彭凌仙面色微变道:“这话小妹就不明白了。”

  年少丰黯然一笑道:“贤妹还是不明白的好!”

  彭凌仙知他有所碍难,不便追问,道:“少侠认识龚不平么?”

  “不识!”

  “那么何从找到龚不平。”

  “院主说过,龚不平秃顶黑鬓,面如重枣,双手过膝,指节特长,一年四季,身穿一袭紫色长衫,这些都是他异於常人的特徵,一眼就可以瞧出!”

  彭凌仙道:“但,他何以能认定少侠?”

  年少丰面色微沉,道:“贤妹未免问得太多了。”

  彭凌仙闻言不禁一阵心酸,星眸微红叹道:“小妹多口,以后再也不问了!”

  年少丰自觉言语太重,不由转颜强笑道:“贤妹不用多心,在下只是心忧而已,如不及时找到龚不平,只怕要死在韩仲屏及于冰两人手中。”一言方出,自知失口,再要收回已来不及了。

  彭凌仙大惊失色,诧道:“韩仲屏不是少侠同门师兄么?怎会死在他的手上?”

  年少丰长叹一声道:“事因凤郡主而起。”

  女人天生性妒,彭凌仙暗暗冷哼一声道:“癞蛤蟆妄想吃天鹅肉,你也配!”淡淡哦了一声道:“枯坐守候无济于事,小妹急欲四处巡走或可遇见龚不平。”

  年少丰摇首道:“不行,贤妹即是相遇龚不平,也无法取信於他,须要手持信物,不然将自取杀身之祸。”

  “少侠此刻已提及信物两次了。”彭凌仙道:“但不知是什么信物,可否容小妹见识一下?”

  “此乃本门隐秘,最好不要在大厅广众中索观。”

  正说之间,小二正端送一盘点心过来,哈腰笑道:“二位怎未饮用一点?”

  彭凌仙忙娇笑道:“我们正在等人!”

  邻座忽霍地站起一个大汉,喝道:“小二,是俺要的点心,怎送给别人桌上,你这是讨打。”说时巴掌一扬。

  小二面色惊惶,急忙身子一歪让开,撞得年少丰身上。

  大汉巴掌扬起,但未打下,一晃手将那盘点心抢了过去,复又坐下,口中尚自喃喃不停咒骂出声。

  店小二一溜烟地逃得无影无踪。

  彭凌仙年少丰只觉那大汉虽腰阔臂粗,孔武有力,却不似习有上乘武功模样,互望了一眼,略进饮食防人起疑。

  两人又坐了半个时辰,迄未见龚不平踪影,感觉枯候总不是一个办法,商议之下决定再去合丰吉糕饼店一趟,遂留了一块散碎银两,下得黄鹤楼而去。

  合丰吉糕饼店位于三牌楼,并不是一条热闹街衢,住家人户十有其七,可是糕饼却是夏口数一数二,买卖兴隆。

  年少丰彭凌仙二人一进店内,老少师傅伙计不禁两眼发直,口角淌涎。

  彭凌仙人长得妖艳,水蛇般腰肢,肤肌莹白如玉,靥似朝霞,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媚眸回荡,勾魂夺魄,肆内的人不由魂灵儿飞上半天,鸦雀无声。

  年少丰猛叹了一声,道:“请问龚大师傅龚不平在么?”

  音沉且厉,这才把店内之人魂灵回窍,一个老者答道:“客官不是来过一趟么?龚老照理应该回来了,两位何妨请在堂屋内待茶。”

  年少丰略一沉吟,道:“也好,只是太打扰了。”

  老者逊笑道:“公子说哪里话来,龚老的朋友老朽礼当接待,请!”

  堂屋宽敞高雅,紫檀木桌椅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四壁山水字画,均是名家手笔。

  老者询问年少丰彭凌仙两人来历。

  年少丰诿称与龚不平系乡亲,受乡人之托送交一物。

  老者长长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老朽即命人前去龚老经常所到之处寻找。”随命酒宴款待,离座立起说声暂且失陪。

  彭凌仙道:“少侠,听说龚不平虽经常出外,却没有今天一去不回的情事,只怕事有蹊跷。”

  年少丰闻言不禁一怔,不由自主地伸手向怀中一揣,顿时目瞪口张,发觉秘藏锦囊已然不翼而飞。

  彭凌仙诧觉年少丰神色有异,诧道:“少侠为何如此?”

  年少丰神色大变,道:“信物已不翼而飞!”

  彭凌仙忙道:“你我快走,不然恐招杀身之祸!”

  两人双双立起,匆匆走向厅外而去,正遇老者反回,后随一店伙提着一酒菜食盒,愕然道:“两位为何急着离去?”

  年少丰微笑道:“托交龚老之物尚在客栈中,在下去去就来。”抱拳一揖,急步走出店外甚远,道:“在下记起一事,方才我等在黄鹤楼上被小二碰撞一下,莫非是小二所为。”说着与彭凌仙急急奔向黄鹤楼而去。

  江滨烟水苍茫,帆影片片,黄鹤楼已然在望,只听一苍老雄浑语声随风传来:“流落征南将,曾驱十万师,罢官无旧业,老去恋明时,独立三边静,轻生一剑知,茫茫江汉上,日暮欲何之。”

  只见前面不远树荫下飘然走来手持竹杖老叟,目睹两人走近,面现惊喜之容道:“原来你们两人已到夏口,害得老朽好找!”

  语声入耳稔熟,蓦然悟出就是传声相救逃出狙杀的老人。年少丰连忙抱拳口称:“老前辈!”

  老叟忙闪身让开,道:“你们两人是否要去黄鹤楼?最好别去,两位同伴已遭狙害,追兵已至。”

  年少丰不禁面色大变,道:“老前辈可否见告追赶狙杀者是何来历?是否是衡岳金府手下。”

  老叟叹息一声道:“说他是就是,说他不是也不是,据老朽所知那些人均是受命一秘密帮派,比你六合门更要神秘,老朽根究底竟查不出其首脑及总坛是何人何地,如老朽猜测不错,此人与梁丘皇昔年旧识,目前已变为强仇,大概事因翠佛而起。”

  年少丰道:“晚辈想不透他们何故非追杀晚辈三人不可!”

  老叟答道:“老朽也不甚清楚,你们是否认识菊云其人?”

  年少丰彭凌仙两人面色同的一惊。

  老叟喟然叹息出声。

  年少丰目中泛出一丝杀机,冷笑道:“原来是菊云勾结引来。”

  “难道不是你意欲杀人灭口?”

  “此乃韩仲屏奉院主之命转知晚辈,这笔账岂可算在晚辈头上,杀人灭口主意也许是韩仲屏及于冰出的。”

  老叟淡淡一笑道:“这不关老朽的事,老朽只劝你不要去黄鹤楼,趁早远离是非!”

  “晚辈非去不可,因为晚辈方才在黄鹤上失去一枚信物。”

  老叟面色倏地一寒,沉声道:“蠢材,韩仲屏与于冰现正在黄鹤楼上等你,此去无异飞蛾扑火,老朽言尽於此。”目毕双肩一振,穿空拔起,去势如飞,转眼形影杳失无踪。

  年少丰不禁面色一变。

  彭凌仙诧道:“这位老前辈先说追踪者已至,又说韩少侠及于堂主也到了黄鹤楼上,难道追踪者就不侵袭他们两人么?”

  年少丰忽目泛杀机道:“此必是菊云知在下知甚多隐秘内情,更轻视在下断臂无力抗拒,何必舍弱择强。”

  蓦地——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随风飘送入耳道:“不错,这话被你猜对了,最好束手就缚,尚可活命。”

  年少丰面色一变,喝道:“既是同门?为何不敢现身出见。”

  “谁是你同门!一个失去手臂主人尚敢如此猛狂,你真当老夫是怕你么?”

  语声中途,彭凌仙倏地跃而疾如电闪掠去。

  年少丰知彭凌仙见危抽身,不愿同生共死,不由暗叹了声道:“这也难怪,她何必为我赔上一条性命。”

  突闻年少丰冷笑道:“阁下也太狂了,年少丰与你何怨何仇,要知本门也不是省油的灯!”

  只听一声惨呼,一条身影由树丛中撞飞甩出,叭哒堕地一动不动。

  死者是一约莫二十开外精壮汉子,眼耳口鼻内溢冒黑血,不言而知为重手法一掌震糜内腑之时毙命。一条身影疾如鹰隼泻落在距年少丰三丈外远处落实,正是那玉面哪吒韩仲屏。

  树丛中人影一闪,飘然走出一虎头广脸,肤色暗黑面目难辨长须及腹的老者宏声狂笑道:“好俊的身手,须知血债血还。”双目威棱逼射,面色一沉,厉声接道:“你就是韩仲屏么?”

  韩仲屏傲然一笑道:“在下正是韩仲屏!”

  老者厉声道:“你杀害老夫手下一人,老夫也照样施为。”右手虚空一扬,只闻远处随风传来一声凄厉惨嗥。

  韩仲屏不禁面色一变。

  老者冷笑道:“你带得甚多人手,要知老夫亦带得有人,但老夫决不向你们后生晚辈伸手。老夫只想向梁丘皇间明当年一宗谜案,但老夫要从你等身上逼出梁丘皇。”

  韩仲屏暗暗心惊,冷笑道:“大言不惭,自不量力。”

  老者呵呵大笑道:“信不信任凭於你,自今以后,你们将一夕数惊,杯弓蛇影,生活在恐惧阴影中。”言罢又是一阵宏声大笑,冲空而起,笑声犹自在耳,身影已远去杳失无踪。

  韩仲屏料不到这老者不与自己交手即离去,回味他离去之前所说的话袂非恐吓之词,不禁怔得一怔,他天生狂傲,自恃武功,冷笑一声,双目炯炯神光逼注在年少丰面上,道:“贤弟别来无恙!”

  年少丰答道:“小弟甚好,韩兄……”

  韩仲屏手掌一摆,止住年少丰说下去,道:“贤弟见到了龚不平没有?”

  “未曾!”

  “拿来!”韩仲屏手掌一伸,道:“那枚信物速交回愚兄。”

  年少丰面色大变,道:“信物乃院主所赐,韩兄是否能为小弟续上断臂?”

  韩仲屏道:“愚兄临行之际,院主准愚兄便宜行事,贤弟又未有不治之危,糟塌了信物未免可惜。”

  年少丰道:“韩兄是说小弟断去一臂无关重要。”心中不禁一股怒气激腾,目露凶光,但一闪而隐。

  韩仲屏阴阴一笑道:“贤弟不以为断去一条手臂,总比丧失性命来得好些?”

  年少丰知韩仲屏已生杀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道:“韩兄是说小弟不交出信物,即出手格杀小弟么?”

  韩仲屏道:“愚兄奉命而为,身不由己,请年贤弟见谅!”

  年少丰此时此刻除了交出信物别无善策,-委实又交不出,知韩仲屏为了凤郡主之故藉此为由命他交出信物,则凤郡主无论如何不会对自己垂青。

  正在为难之际,暮闻那相救自己老叟传声道:“年少丰,你现在该相信老朽的话了吧,有韩仲屏活在世上一天,你无时不刻均有性命之危。”

  只见年少丰点了点头。

  韩仲屏只当年少丰应允交出信物,不禁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年少丰道:“可惜信物不在小弟身旁!”

  这话无异晴天霹雳,韩仲屏立时面色铁青阴森,杀气涌泛,冷笑道:“愚兄若出手一击,贤弟是否能逃过杀身之祸?”

  年少丰冷冷一笑道:“假使韩兄杀死小弟,也得不到那枚信物!”

  “这为什么?”

  “因为确不在小弟身旁。”

  “在何人处,快说。”

  “韩兄最好不知,否则恐与韩兄不利。”

  韩仲屏冷冷一笑道:“贤弟别在愚兄面前花言巧语,愚兄不是三岁无知小儿。”

  年少丰故作长叹一声道:“韩兄目前有两种杀身之危,何不商计应付之策,斤斤计较那枚信物则甚?”韩仲屏面色一变,道:“愚兄有何杀身之危?”

  “韩兄忘怀了片刻之前那老鬼所说的话的么?他使我等一夕数惊,杯弓蛇影,坐卧不宁么?”

  “这不过是危言恫吓之词,愚兄怎会为人三言两语便吓坏了。”

  年少丰道:“韩兄不知祝同彭凌仙一死一逃之事么?”

  韩仲屏呆得一呆,这:“祝同死在何人之手?”

  年少丰道:“小弟如非凤郡主遣人相救,只恐已命丧黄泉了,其实那枚信物也是凤郡主拿去了,她说如信物在小弟身上,徒然招来杀身之祸。”

  “什么?”韩仲屏失声惊道:“凤郡主拿去了,贤弟所说是真?”

  年少丰淡淡一笑道:“小弟所说句句是真,凤郡主曾说过韩兄欲藉信物下手杀害小弟,小弟先还不信,如今果然。”

  韩仲屏只觉心被截了一段,神色大变,道:“凤郡主还说了什么?”他犹自怀疑年少丰谎言不实。

  年少丰叹息一声道:“韩兄与于堂主不是才从黄鹤楼离开的么?其实凤郡主也在,不过于韩兄登楼之前才离去,凤郡主天仙化人,国色天香,小弟不敢存丝毫非分之想,凤郡主对韩兄曾有评语心术不正,出手狠毒八字,韩兄倘欲获得凤郡主之青睐,非……”

  韩仲屏惊道:“怎么凤郡主对韩某竟下八字评语么?”继而面色一变,认定是年少丰胡诌,喝道:“年少丰,你谎言编得委实离谱,自取杀身之祸,怨不得我韩仲屏。”说时,五指一抓,疾如闪电望年少丰胸前戳去,指中带剑,凌厉歹毒绝伦。

  忽闻一声大喝道:“住手!”

  韩仲屏听出那是阴司秀才于冰喝声,倏的指势一沉,硬生生的收了回来,两足一垫,身形跃起半空,一个凌云停翻落在原处。

  但也险到毫发,仅距尺余年少丰便更丧身指下,然年少丰却似有恃无恐,面色安详定下,未曾移动分毫。

  只见阴司秀才于冰宛如一头大鸟般掠至韩仲屏身侧,似无比震惊,道:“少侠,你几乎铸成大错!”

  韩仲屏骇然作色,低声道:“怎么年少丰说的句句是真?”

  于冰道:“丝毫不假!”

  韩仲屏只觉心上为人结结实实地撞了一拳重地,不由自主地望了年少丰一眼,但见年少丰已转身单袖飘飘离去。

  只听于冰轻轻叹息一声。

  韩仲屏玉面赧然一红,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把在下搞得糊涂了,难道年少丰怀中那枚信物确系凤郡主取去了?”

  “不错!”

  “于堂主亲眼目睹?”

  “少侠怀疑老朽之言不实?”

  “这倒不是!”韩仲屏摇了摇首道:“因为那信物仅有两枚,一枚由院主什袭珍藏,另一枚则在年少丰身上,在下在偶然中由恩师院主取出叙其来历曾仔细观察信物形像,于堂主瞧清楚了么?”

  于冰淡淡一笑蹲了下来,顺手捏起一截树枝,边说边画,道:“老朽只在凤郡主掌心托视瞧了一眼,并未看得真切,就记忆所及画出,不知是也未是。”

  韩仲屏不禁骇然面色大变,敢情于冰所说是真不假。

  于冰喟然叹息一声道:“有许多事老朽也不知隐情,就拿这枚信物来说吧,为何少侠定须取年少丰性命不可?……”

  “是谁说在下非要取他性命?”

  “凤郡主说的,所以凤郡主先一步从年少丰手内取走,年少丰犹不尽信少侠心怀叵测,凤郡主命其来此,不料果然。”

  韩仲屏面色一阵红、一阵白,神情懊丧无比道:“如此说来,在下永难获得凤郡主垂青?”

  “这倒未必。”于冰摇首答道:“老朽不是说过,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少侠只要对凤郡主诚敬为一,遇事听命,必可金石为开,永偕连理。”

  韩仲屏沉吟有顷,道:“在下虽可做到,但院主恩师那儿却有碍难之处。”

  于冰猛摇其首道:“此话老朽不以为然,攘外必须安内,事实上五行院已处境危殆,四面楚歌,如不及早改弦易辙,少侠倘不得凤郡主之助,只怕性命危在旦夕。”

  韩仲屏大惊失色道:“难道凤郡主要杀在下么?”

  “少侠你想到哪里去了。”于冰皱眉道:“方才少侠可否遇见一位老叟么?听凤郡主说此人似是梁丘院主深仇大敌,尚不知来历,祝同之死就是前车之鉴。”

  韩仲屏骇然变色道:“这老贼就是恩师深仇大敌?”

  “很难说。”于冰道:“至少这老贼是其羽党!目前他只是想从少侠身上查出五行院确址罢了,若然,少侠此后必如他所言每日活在杯弓蛇影,睡难安枕中。”

  韩仲屏面色异样难看,忙道:“你我速去与凤郡主相见。”

  “不成!”于冰冷然答道:“如此岂非又为凤郡主引来祸害。”

  “该死!”韩仲屏悔恨交加道:“在下怎么会见事不明,动则得咎。”

  于冰道:“目前当务之急,莫过于将这老贼引入歧途,以你我之能稳操胜算,不过……”

  “不过什么?”

  “老朽察觉少侠是非要见凤郡主一面决不死心。”

  “不错!”

  “但,见凤郡主并不太难,问题是少侠如何答对,一个答对不当,恐弄巧成拙,何况少侠还有重务在身!”

  “于堂主以为如何?”

  “依老朽之见,不如暂觅一客栈从容商计如何?”

  韩仲屏点了点头道好,正要离去之际,忽闻草丛中腾起一声儿啼。

  两人不禁一怔,此时此地不该有此异声,或许是过路妇女弃婴。

  哪知这声儿啼引起四方八面啼声,宛如水田蛙鸣,此起彼落,入耳只觉心惊肉跳,神飞魄摇。

  两人情知有异,不禁大惊失色,双双并肩离地拔起,如飞而去……

  □□□

  夏口北郊一家招商客栈,夕阳映照下一如往常的忙碌不堪,店伙接进送出殷勤招呼行旅客商,照料车辆骡马。

  路口上还有几家酒店饭肆和杂粮店也无形中买卖旺盛,-酒店饭肆却比平日增了许多陌生面孔领酒进食,都闷声不响,面色如罩上一层阴霾。

  客栈内一间跨院上房内坐着玉面哪吒韩仲屏及阴司秀才于冰两人,酒菜纷陈,喁喁低语。

  于冰道:“老朽料想凤郡主必打算把少侠欲将年少丰毒手杀害及掠取那枚信物之事禀明梁丘院主,那时少侠恐无法推卸其咎!”

  “于堂主。”韩仲屏面色大变道:“你不是存心恫吓在下么?”

  “确然如此。”于冰道:“少侠应该知道,门主曾下严令本门弟子半年不得轻举妄动,如今少侠竟欲向自家人下毒手,殊不知引来无穷祸患,你想,凤郡主性情少侠是知道的,禀报上去,梁丘院主未必能袒护少侠。”

  阴司秀才话中有话,韩仲屏哪还不听出话中涵意,惶恐变色道:“于堂主,你千万要与在下拿点主意。”他知这梁丘皇执法如山,不因心爱弟子便曲意偏袒。忽双眉一剔,身形突离坐平飞而起,望窗外疾如离弦之弩激射出窗而去。

  甫出窗外,突感一股巨大无朋无形潜劲迎面掠来,令人窒息,慌不迭地收住前窜之势,但已不及,身不由主地侧掠了回来。

  韩仲屏足方沾地,只听随风送入森冷苍老语声道:“韩姓小辈,老夫说过不杀害於你,-却要你寝难安息,食不甘味,限你三天绘出五行院确址及诸般隐秘,老夫决不侵扰。”

  于冰目露惊悸之容,望了韩仲屏一眼,道:“好,于某应允就是,但三日内不得相扰。”

  森冷苍老语声道:“但愿你能说话算话,老夫也不怕你们逃上天去,这夏口镇外四周已布下天罗地网,插翅难飞。”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你手下四人被老夫点了穴道,天明即醒。”

  语声戛然寂灭。

  韩仲屏面有愤色道:“于堂主怎可应允?”

  于冰道:“此乃缓兵之计,你我速去相求凤郡主。”

  韩仲屏道:“老贼不是说过在此夏口镇外布下天罗地网,于堂主不也栏阻在下,不可为凤郡主引来无穷祸患,怎么出尔反尔。”

  于冰苦笑一声道:“病急乱投医,也顾不得这么许多了,凤郡主现在夏口镇内,你我改装趁黑潜出,不过少侠必需忍耐郡主对你我屈辱!”说着伸手一带韩仲屏掠入厢房内室而去……

  □□□

  夏口一条僻静小巷底端一座尼庵极少人知,连邻近街坊难得十天半月偶见住持老尼一面,庵门常开,亦无香火,只知庵内油盐柴米费用系官府按时定期送来。

  那年头民风朴实,谁敢沾惹官府,而住持老尼也避不露面,司空见惯,日久也淡忘了。

  这晚,一轮明月悬挂朗空,景物苍茫迷茫。

  蓦地——

  一双人影在巷首现出,踽踽前行,来人正是玉面哪吒韩仲屏阴司秀才于冰。

  忽闻一声娇叱道:“站住,两位是何来意?”

  于冰急急拉住韩仲屏,答道:“苹姑娘么?老朽于冰偕同韩少侠求见凤郡主有要事请求。”

  只听苹儿冷哼一声道:“于冰,你好大胆子,竟敢违忤郡主之命,你俩有性命之危,居然敢用移祸东吴之计……”

  阴司秀才于冰忙道:“苹姑娘休要误会,老朽无此用心,乃逼不得已,郡主若降下罪来,老朽一力承担!”

  苹儿传来一声冷笑道:“瞧你如何承担,候着。”

  于冰面色恭谨道:“老朽遵命!”倏又转面向韩仲屏道:“看来今晚很难见到凤郡主,即使能够晤面,亦须费尽唇舌,方能消尽凤郡主心头之怒,少侠务须紧记老朽之言,除了忍耐别无良策。”

  韩仲屏苦笑一声道:“在下已然紧记,无时或忘,唉,但你我均是一时之雄,似此杯弓蛇影,惧怕老贼宛如惊弓之鸟,纵然在凤郡主面前丢人现眼,委实不是滋味!”

  于冰道:“并非你我惧怕这不明来历老贼,无奈他暗我明,无法知彼知己,故不能稳操胜算,让人三分不为弱,算不得丢人现眼,经老朽多日来暗中观察,发现凤郡主才智武功均在你我之上!”

  韩仲屏惊诧道:“真的么?”心内犹不深信。

  于冰道:“老朽何能谎言,不要说是凤郡主,即就是苹姑娘一身武功已臻化境!”

  “如此说来,于堂主必在苹姑娘手底吃过亏了?”

  于冰道:“这倒不是……”正说之际,忽瞥见首转角处冉冉现出四条黑影,望自己两人而来,身法似缓似快,转瞬,已在丈外远处停住。

  这四人均身着一袭宽大黑袍,清朗月色下竟然面目难辨,双足似未沾地,身形飘浮微晃,形似幽灵,衣袂在夜风中飞舞,瑟瑟出声,令人不寒而。

  韩仲屏暴喝一声道:“你等是何来历?”

  四具鬼魅幽灵竟闷声不答。

  韩仲屏突一击出手,掌底射出一道青虹,出手之快,无与伦比。

  四具幽灵虽在韩仲屏出手之际飘闪后退,其中一具却迟了分毫,为金虹拦腰挥成两截,只听呱的一声惨嗥,幽灵躯体中分为二,却又复合为一。

  韩仲屏骇然面色大变,那具幽灵似是有形无实之物,着剑虚无。

  于冰亦感大惊失色。

  突闻远处传来冷森森笑声道:“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是你们两人扮装,欲潜逃离去。”

  阴司秀才于冰冷笑道:“阁下未免欺人太甚了,我等已应允三日内交出五行院确址并未食言,何况我等亦未离开夏口,阁下说话无异儿戏。”

  “老夫已识破你们鬼蜮技俩,巧装改扮混过老夫手下眼目,只要避过三天,欲老夫认为你们已逃出夏口鸿飞冥冥,无可奈何了。”

  于冰高声道:“应允三天内绘出五行院确址决假不了,只怕阁下此去无异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若阁下认我等畏惧於你,俯首听命,未免大错特错了。”

  韩仲屏却闻得对方之言不禁一呆,失悔自己两人为何不藏过三天,不就无事了么?

  冷森语声又自传来道:“尊驾是有名的阴司秀才,满肚子坏水,未取得图形证实无讹前,任凭尊驾舌灿莲花老夫不也会相信,更绝不能你们两人身影消失在老夫眼目之下!”

  韩仲屏附耳低语道:“为何凤郡主尚不现身?”

  于冰鼻中冷哼一声道:“少侠真要为凤郡主引来无穷祸患么?”接着高声道:“那么阁下意欲如何?”

  “两位速转返客栈,三天之内不得轻举妄动!”

  韩仲屏突身形腾起向语声传来方向疾如电射扑去,大喝道:“口吐狂言,饶你不得!”

  瓦面上窗冒起一具身影,双掌并吐厉喝道:“回去!”

  韩仲屏冷笑道:“未必!”

  两股奇猛无比的指劲掠了一个正着,卷起一片狂刮,屋瓦发出连珠碎裂破音。

  二人一击之后,这时展开了一片凶猛激搏,兔起鹘落,渐渐移向镇外旷地。

  那四具有形无质的幽灵魅影亦纷纷扑向阴司秀才于冰而去。

  于冰却倏地避开,扑向韩仲屏身后,堕落在郊外。

  四具幽魅如影随形而至,于冰忽旋身扬腕打出一团暗器,在四具幽魅之前突爆裂眩目火焰,呱呱发出惊叫,飘闪疾退无踪。

  韩仲屏正与那面目难辨黑袍老叟打得难分难解,奇招迭出,韩仲屏有金剑为助,似立于不败之地,却感老叟举手投足,威力强猛,而且攻向意想不到之处,神奇难测,不禁暗感骇异。

  天际边处忽传来一声尖锐长啸,黑袍老叟突潜龙升空冲霄而起,半空中厉声道:“你们两人如不信守三天诺言,莫怨老夫手辣心黑!”

  语声中人却穿空如电掠去,瞬眼消失在苍茫月色远处,余音仍自袅袅。

  黑袍老叟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似为啸声吸引而去。

  于冰韩仲屏不禁呆得一呆,忽闻夜风中送来苹儿娇脆语声道:“韩少侠,凤郡主深感气忿少侠居心叵测,几乎为她引来祸患,如今虽施展调虎离山之计将老贼引开,-老贼决不死心。”

  韩仲屏听得苹儿语声,不禁朗声道:“苹姑娘,此乃天大冤枉,在下并无此意,只是情急求援而已,请苹姑娘在郡主之前善加美言,平熄怒忿容在下一见。”

  苹儿道:“郡主当然要见少侠,于堂主认得路,请二位多加小心,避免撄触郡主之怒。”

  韩仲屏忙道:“苹姑娘……”

  于冰急摇掌制止,道:“少侠,苹姑娘离去了,你我速去晤见凤郡主。”伸手一拉韩仲屏,双双跃起……

  两人身形落在一角花木扶疏小园中,其中不知开满了白色小花朵的数株高与天齐的花树随风摇曳,弥漫了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韩仲屏不禁赞道:“好香!”却发现阴司秀才于冰哭丧着一张脸忧形於色,诧道:“于堂主你这是怎么了?”

  于冰苦笑道:“稍时自有罪受,少侠尚好整以暇,似若无事!”

  韩仲屏暗道:“怎么于冰好似吓破了胆似的,我就不信这里头有什么好怕的?”

  只听厢房传来苹儿语声道:“两位请进!”

  一扇雕花长门忽呀地悠悠开启。

  房内已掌着灯火,却不甚明亮,幽暗如豆。

  于冰领着韩仲屏屏息先后跨入房内,只见幽暗如晦烛光下狄云凤面覆薄纱端坐在一张胡床上,身旁俏立着冷若冰霜的苹姑娘。

  左列下首排放着两张太师椅,狄云凤却未立起相迎,只轻声道:“两位请坐!”

  韩仲屏于冰两人同声道:“谢郡主!”

  狄云凤轻轻叹息一声道:“韩少侠,我忖思多日,终於想出少侠奉命出来原因,如猜测无差,不外两个原因,一是想杀害我狄云凤,再是心怀不轨,意欲离叛梁丘院主自立门户!”

  韩仲屏闻言面色大变,控制不住内心的惊恐,心神一阵战-,忙道:“郡主这话不是要置在下于死地不可么,在下如有此存心,日后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狄云凤道:“少侠无须起此重誓,我决非含血喷人,无的放矢,从家严谕函内知少侠另有重任,但经多日来观察少侠一直在追踪我狄云凤,处处诱使江湖魑魅魍魉对我不利,难道这不是事实么?”

  韩仲屏额角渐冒出冷汗,赧颜笑道:“事出有因,在下决无此用心!”

  狄云凤语声一寒道:“就拿年少丰而言,少侠为何逼命年少丰交出信物,意欲攘为已有,尚欲萌念杀害,更明目昭彰为令师引来强敌祸患,应允绘出五行院确址,存心背叛,至为明显,还用得着狡辩。”

  韩仲屏心神猛凛,道:“在下奉命而为,身不由主,至于家师为何要索问信物,在下也不明白,那绘出五行院确址,不过是拖延之计,不然何至於须等候三日之后。”

  苹儿突冷笑道:“听来似合情合理已极,其实却是掩饰己非,年少丰已向郡主陈明信物来历,梁丘院主并无理由命韩少侠向年少丰索回,因此郡主疑韩少侠心怀叵测,因传讯向狄院主禀明详情。”

  韩仲屏不禁面红耳赤道:“在下并未谎言,郡主不信尽可问于堂主。”

  苹儿冷笑道:“当然要问,谁人不知两位沆瀣一气,狼狈为奸。”

  阴司秀才于冰慌忙立起,躬身道:“苹姑娘,梁丘院主命韩少侠索取那枚信物,老朽在旁耳闻。”

  狄云凤轻叹一声道:“此事真假,终有水落石出之日,眼前那不明来历黑袍老人虽为诡计诱开,-稍时必卷土重来,我确信他必来这座小庵窥察,是以两位最好藏身避不露面,苹儿,你领少侠前往东厢房,于堂主请暂留商议如何退敌之计。”

  话落,苹儿即道:“韩少侠,请随我来。”

  韩仲屏心内委实不愿,却不愿狄云凤对自己厌恶加深,起身离座,向狄云凤长施一揖道:“在下遵命!”迳随着苹儿身后走出门外。

  廊庑之下已雁翅般肃立着七个抱剑蒙面女婢,目睹两人先后走出,倏地鱼贯前导。

  韩仲屏干咳一声道:“苹姑娘,在下久闻姑娘与七婢经郡主调教得一身绝学武功,不知在下有幸能否见识一下。”

  苹儿面罩秋霜,冷笑道:“少侠话中用意是否欲与我较量高下,我也久闻少侠乃人中之龙,也要见识见识!”

  “真的么?”话出人旋,五指疾拂如电,指锋所及,苹儿胸腹重穴无不在韩仲屏指式笼罩之下。

  韩仲屏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已失去踪影,忽闻身后苹儿娇笑道:“少侠若全力施为,我未免能闪避得了,身手确是不同凡俗。”

  韩仲屏暗中一惊,忖道:“自己虽施展了四成手法,-能避开这一击之人却寥寥无几,由此可见凤郡主武功高深莫测。”

  只闻苹儿语声道:“少侠走吧!”

  韩仲屏笑道:“苹姑娘好高的武功,在下自愧不如。”

  苹儿身形前导,笑道:“那是少侠自谦之词。”

  到达东厢房内,只见桌上灯光如豆,昏黄火焰映照下已摆设了四盘菜肴,一壶酒及两付杯筷,显然是为自己及于冰所设。

  苹儿道:“于堂主片刻即至,恕不奉陪。”宛如惊鸿般一闪即杳。

  韩仲屏坐了下来,提起酒壶,在面前斟满了一杯酒,暗叹一声道:“堂堂七尺之躯,怎能向妇人女子低头,韩仲屏呀!你也太无志气了。”执杯就唇浅饮,脑中却不由自主泛出狄云凤那绝代风华,倾国倾城姿容,后又轻叹一声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成连理枝,韩仲屏人间俗夫,岂能忘怀!”

  他城府极深,与梁丘皇可称得一脉相承,枭雄机智,无不狠毒阴谲,他默默臆忖方才面见狄云凤情景,深思对策,绝不容走错半步,落了败着。

  不知过了多少时度,阴司秀才于冰忽推门进入,掩好房门,倾听了片刻,才长吁了一口气道:“好厉害的丫头!”

  韩仲屏诧道:“于堂主指的是谁?”

  “当然是凤郡主!”于冰道:“亏得老朽舌灿莲花,才算骗过了凤郡主,但不知可骗多久。”

  韩仲屏道:“凤郡主问了于堂主什么?”

  阴司秀才于冰缓缓坐下,鲸饮了一杯酒后,发出一声漫长的叹息……

  邻室中悄然飘入两条黑影,席地而坐。

  只听于冰道:“少侠似隐瞒许多内情,老朽原不便过问,但时至如今,少侠与老朽已是同命,生则共生,死则共死,隐瞒下去只对少侠有害无益,年少丰已吐出那信物来历?”

  韩仲屏冷笑道:“那年少丰更必死无疑,目前年少丰何在?”

  “去寻找龚不平的下落!”

  “他无信物,就算找到龚不平也是无用!”

  “少侠不知龚不平已失踪了么?”于冰正色道:“显然五行院内藏有内奸,不然何至於有人竟知内情隐秘,先一步下手掳去龚不平,那黑袍老鬼大有可疑!”

  韩仲屏骇然惊讫道:“你是说黑袍老叟也是五行院中人?”

  “少侠误会老朽的话了。”于冰摇首答道:“五行院潜伏内奸系黑袍老叟眼线,黑袍老人逼令我们绘出五行院确址图形不过是障人眼目之计罢了,倘凤郡主疑心少侠生心背叛,诬指少侠就是黑袍老鬼的眼线,梁丘院主的性情少侠是知之甚深的,为了平息群愤,即是爱徒也不得不诛之以法。”

  韩仲屏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面色大变道:“家师真能下此毒手么?”

  于冰道:“老朽相随院主多年,怎么不知,少侠只当院主仅有你这一名心爱弟子么?”

  “怎么?”韩仲屏诧道:“在下尚有师兄么?”

  “有三位!”

  “现在何处?”

  “骨已成灰,无迹可寻!”

  “他们是如何死的?”

  “少侠不要多问,稍加思考老朽话中含意不言而知。”

  韩仲屏骇然失色道:“难道是家师赐死的?于堂主可否请详细见告?”

  “少侠最好不要问。”于冰面色一沉,厉声道:“当作没有听过这回事就是,否则稍-露风声,为院主知情,不但少侠有非常之祸,即使老朽也将性命不保!”

  韩仲屏从未见过于冰对他如此疾言厉色过,知此事隐秘严重,不禁又机伶伶打了一个寒噤。

  只见于冰长叹一声道:“幸亏老朽在凤郡主面前苦苦哀求,才使凤郡主回心转意,飞讯狄院主暂不把少侠掠攫年少丰信物之事不告知令师,否则令师必深信不疑少侠生心离叛,杀身之祸害不旋踵而至。”

  韩仲屏胆寒心惊道:“这如何可能?”

  于冰冷笑道:“有什么不可能,老朽久已熟知信物来历,梁丘院主与年少丰先人乃刎颈之交,一次梁丘院主约斗江湖凶煞,不幸中伏,致遭围袭身负重伤垂危,得年少丰先人救助背负冲出重围,令师得以活命就是那位神医之赐!”

  “年少丰先人可是与神医大有渊源?”

  “有无渊源,老朽就不清楚了。”于冰答道:“但年少丰先人身怀三枚信物,为了令师用去一枚,后数年,一个深夜年少丰先人身罹绝毒暗器逃回五行院,已然无救,临终前托孤与梁丘院主,并取出两枚信物分赠梁丘院主与年少丰。”语声略略一顿又道:“此乃前情不提,闻听那位神医乃世外高人,隐逸林泉从不过问武林之事,身怀旷绝奇学,胸罗渊博,令师曾有意拜在他门下,却为他婉拒,试想……”

  “试想什么?”

  “令师闻及少侠意欲杀害年少丰,将信物攫为已有,令师的想法将是如何?”

  韩仲屏闻言面色大变。

  于冰接道:“所以,老朽也坚信少侠另有图谋!”

  韩仲屏叹息一声道:“不瞒于堂主,人生短暂,莫不是为名利所牵,在下并无他意,只欲藉机亲近,或蒙那神医垂爱,传授绝学武功扬名武林而已。”

  于冰冷冷一笑道:“少侠认为令师就断了这念头么?数十年来明查暗访,却无法侦出神医隐迹之处。”

  韩仲屏诧道:“家师不会利用那枚信物么?”

  “谈何容易,龚不平不过是联络人罢了,辗转接引,也许龚不平从未见过神医其人,因此投鼠忌器,恐弄巧成拙。”于冰说此又道:“少侠请永别提此事,慎言慎行,以免招惹杀身之祸,今晚那黑袍老人定会侵入此庵搜觅你我,老朽坚信郡主自有退兵之策。”说着举杯相敬。

  邻室两人突悄然掠出屋外,掠入一座长草侵膝的废园中,清朗月色映照之下,正是那叶一苇与一身着长袍老叟。

  叶一苇含笑道:“老人家,你也听清楚了,目前合丰吉糕饼店不是安居之地,请暂避地为良!”

  这老人正是龚不平,只见他深深望了叶一苇一眼,颔首微笑道:“小友,老朽年逾古稀,并不畏死,多承相救,有生之年当有以报德……”

  叶一苇急道:“老人家休说报德之言,救危扶困乃理所应为。”

  龚不平摇掌微笑道:“小友,老朽应允不回合丰吉糕饼店,-七日之内绝不会离开夏口,老朽决心查明侵袭老朽的凶邪是何来历,所以七日之内老朽极愿与小友再见一面!”

  叶一苇道:“请老人家指定时处,在下准时赶来恭聆教诲!”

  龚不平似颇称许,点了点头道:“这七日期中老朽每日正午在鹦鹉洲上望月亭内等侯小友。”说时在怀中取出一只血玉葫芦。

  那葫芦小巧玲珑,镌琢精巧,细如拇指,色泽晶莹,宛如羊脂,却带有淡淡胭脂霞彩,极为悦目,悬有一串丝练。

  龚不平将葫芦递向叶一苇,道:“老朽身上别无长物,聊以奉赠,望珍藏於怀,日后或能给小友莫大助益。”言毕振臂如鸟掠去,转瞬身影如豆,渐消失在迷蒙月色中……

  蓦地——

  天际遥处风送入耳一声嘶裂长啸,回荡在如水宁静夜空中,啸音宛如狼嗥,令人不寒而。

  叶一苇仰首眺望了星宿一眼,知三更将残,那黑袍老叟必会再度前来搜觅韩仲屏于冰,啸声定系他所发,暗道:“卫前辈智比诸葛,料事如神,虽此人来历如谜,但知其与梁丘皇有强仇宿怨,有此人在可与梁丘皇莫大的无形威胁。”

  只见郊野人影纷纷如豆,疾行如风,掠至近处,果见为首者正是那面目难辨的黑袍老叟。

  老叟倏的身形停住,暗黑中突掠出一人躬身禀道:“那两人迄未发现,似未离开夏口。”

  “老夫知道,-老夫尚须打草惊蛇,如料测不错,两人必藏身在尼庵内。”手掌一挥,随来诸人纷纷隐去,仅五人随定黑袍老叟疾腾而超扑向夏口。

  这时,叶一苇却比他们先一步由捷径回五尼庵。

  片刻,尼庵佛殿外先后落定四条身形,庵内一无灯火,沉寂如水。

  忽闻殿外传来苍老女声道:“老尼一向闭门自守,从不问武林之事,四位施主为何夜闯小庵?”

  黑袍老叟道:“深夜打扰,深感歉疚,-为事所逼,身不由主,望予见谅,老朽来此是为了一双江湖宵小而来。”

  “请问施主,一双宵小关贫尼何事?”

  “老朽追踪一双宵小至宝庵内巷内,-老朽因有急事离开,留下四名手下暗中监视,却为暗袭点中穴道,这两人似藏身宝庵内别无他处。”

  “贫尼及弟子一向持戒谨严,而且男女有别贫尼从不允男子踏入小庵一步,何况又是一双江湖宵小,奉劝四位速速离去,以免小尼冒犯!”

  老叟呵呵大笑道:“老朽必须搜觅一双江湖宵小是否潜藏在宝庵内,决不妄动宝庵一草一木,有碍方令亦予见谅!”

  只听佛殿内传出一声叹息道:“想不到拖主固执如此,小尼已立下森严禁令,外人侵入,不听劝解逞强者,必须留下一臂。”

  黑袍老叟不禁呆得一呆,倏又转颜呵呵大笑道:“宝庵好森严的规矩,那并无不可,但愿在老朽搜索了以后,端视庵主能不能留下老朽四人手臂。”

  只见佛殿内缓缓走出一头戴尼帽灰衫老尼,双手合十,长叹一声道:“想不到施主竟是如此刚愎固执,贫尼也无可奈何!”说时四外暗中人影纷闪,现出九个黑纱蒙面劲装少女,手捧寒光森森长剑。

  黑袍老叟不禁一怔,暗道:“老夫闻言这庵内仅住持老尼及一专司炊食俗家老婆子,看来传言不实,这老尼定是一身所学高深不测之辈?”不由心神暗生别念,无奈话已出口,不便示弱。

  只见老尼合十微揖,道:“施主请搜!”

  黑袍老者顿生侮意,忖道:“即使他们两人藏身庵内,如今亦已出庵,此搜必然扑空,庵外老夫留有二人倘及时发觉阻截则尚有转寰余地,不然恐弄巧成拙。”虽然如此,却口中朗声答道:“请庵主命一弟子领路如何?”

  “无须,容贫尼与施主同行,小庵小得可怜,除佛殿外,仅有十数间厢房及三处院落!”

  老尼说后即与黑袍老叟同行,九女却紧随着另三人之后,逐室察看。

  黑袍老叟深知不但不能发现韩仲屏于冰两人,而且无从查出一丝留下可疑痕迹,逐处察看只不过是形式而已,心中暗暗打点如何应付之策。

  不觉行至韩仲屏于冰两人藏身处院落中,突闻苹儿道:“师父,您老人家一定要开杀戒么?”

  老尼缓缓转身身来,目中逼吐两道慑人心魄寒芒,冷冷答道:“本庵所定禁例不容更改。”

  苹儿道:“也许这位老施主所说的真是一双江湖穷凶极恶之辈,传扬出去,恐有损恩师清誉。”

  老尼面色一寒,沉声道:“倘若为师真的藏匿一双宵小,那是为师罪有应得,眼前这位施主不但无中生有,而且刚愎固执,为师不能自破禁例。”

  此话斩钉截铁,几乎没有转圜余地。

  苹儿道:“依徒儿之见,还有第二条路走!”

  老尼尚未答言,黑袍老叟竟抢先答道:“姑娘,第二条略如何走法,老朽愿洗耳恭听。”

  苹儿道:“老英雄自负甚高,明知如此察看根本无用,又不便改口示弱,动手相搏,胜败尚未可知,也许老英雄此刻正在忖思片刻之后如何迎敌退身之策。”

  “不错!”黑袍老叟脱口赞道:“姑娘灵慧过人,老朽心思真被你错看了。”

  苹儿微微一笑道:“遇承谬奖,愧不敢当,我想彼此既无宿怨,又无过节,委实犯不着动手相搏,-敝庵禁例又不可改,所以我想得一个两全其美之策。”

  “请说!”

  “老英雄可能说出那一双江湖凶邪来历姓名,只要他们未离开夏口三十里内,明午时分定可探出下落据实见告,至於本门禁忌,老英雄四人不妨择一和我印证高下,如胜任凭离去,倘败则以发代首。”

  黑袍老叟暗道:“此女委实灵慧可爱。”略一沉吟,慨然应允道:“好,老朽依你就是,明日午刻老朽独自一人在黄鹤楼下江边一艘乌蓬小舟内候驾,一双江湖宵小来历姓名在离开宝庵之前定然据实见告,此刻老朽命首徒与姑娘印证武功,但不知令师意下如何?”

  老尼冷冷答道:“既然小徒已说出两全其美之策,贫尼并无不可,但施主必须应允自今而后,不得把今晚之事吐露,也不许窥探或怨怨相报。”

  黑袍老叟道:“老朽应允。”手指一瘦小五旬上下老者道:“你与这位姑娘印证武功高下。”

  瘦小精悍老者躬身应了一声是,立即双手交叉一拍胸前,霍地撤出一双恶鬼手。

  这一对恶鬼手制作精巧,可套扣在腕上,一变成为精光乌亮,比常人大出一倍的手掌。

  苹儿只感微微一怔,立时撤出一柄青虹眩目长剑,震出七朵碗大寒星,嗡然生啸,道:“阁下请!”瘦小精悍老者一声好字出口,恶鬼掌法倏的展了开来,招式诡异迅快,似一蓬黑网望苹儿迎面罩下……□□□

  玉面哪咤韩仲屏及阴司秀才于冰两人原在烛光如豆下浅饮轻酌,低声商论日后如何行事之策,黑袍老叟四人甫入庵内即得讯吹熄了烛火,屏息凝神戒备,双双掠在窗前点破窗纸仔细观看。

  只见庵主与九女及黑袍老叟四人鱼贯走入院中,韩仲屏不由自主地心神猛震,暗道:“要糟,他们入室定然发现,看来凶搏难免!”

  于冰却似若无事般凝视窗外。

  但闻苹儿出言转圜,果然黑袍老叟中计了坚持继续搜觅,韩仲屏暗道:“苹儿灵心裴舌,换在自己也要为地说动!”

  及至瞧见瘦小精悍老者与苹儿印证过招,双方武功诡异精奇,不禁大感骇异。

  于冰低声道:“那老者武功怪异,一双恶鬼手招式精湛歹毒,少侠有望胜他么?”

  韩仲屏轻吁了一口气,摇首道:“平心而论,若不出奇制猛,在下最多与他打个平手。”

  “那么,苹姑娘是否能克敌制胜?”

  “能!”韩仲屏斩钉截铁道:“今日之前,在下尚未敢断定,于堂主请看苹儿剑招精奇绝伦,以缓制快,每一式都-制双方的奇招,所以说苹儿必胜无疑!”

  只见苹儿剑式宛如行云流水,寒如飘飞,攻其必救,瘦小精悍老者一双鬼掌虽是迅快若电,急如骤雨,却攻得快,收得快,撤招回救,半数招后无形中正反逆变。

  原来瘦小精悍老者恶鬼掌法变为攻中带守,而苹儿却守中带攻。

  在场诸人最为惊骇者就数黑袍老叟,暗暗思索这老尼是何来历。

  突然,场中情势为之一变,苹儿长剑一式“飞瀑狂泉”剑化漫空流星,娇躯疾跃开七尺,娇笑道:“尊驾可以收招了。”

  瘦小精悍老者闻言大感诧异,只觉不知是何用意,却如言身形疾退,撤式不攻。

  但见漫空流星飞虹倏然敛消,苹儿长剑仍然平指,剑尖上却挑着一绺发丝。

  黑袍老叟沉声道:“你们三人在庵外守候为师!”

  瘦小精悍老者一脸惶愧之色,偕同其他两人立即穿空拔起,振臂身形轮转翻落庵外隐去。

  黑袍老叟向苹儿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姑娘武功果然不同凡响,老朽算是开了眼界了。”

  苹儿道:“老英雄夸奖。”

  黑袍老者长叹一声道:“时刻无多,容老朽一叙往事,仅能简扼提及,庵主说过久已不涉江湖,但庵主是否耳闻十数年前北天山群雄觅取藏珍之事?”

  老尼颔首道:“贫尼略有耳闻,与日下盛传武林的翠佛毒珠之事似乎有关。”

  “庵主说的一点不错,当年武林精英丧身在北天山不在少数,这些武林精英并非死在藏珍洞府禁制之下,而是为人暗害狙杀,埋尸在积雪之下,老朽故旧及小犬也身罹不测,老朽与至交同道经多年查访,似与六合门五行院主梁丘皇有关,老朽追踪下乃梁丘皇之徒韩仲屏及阴司秀才于冰,志在逼出梁丘皇自露阴谋,此行并非老朽为首,老朽不过是前任先锋。”说着语声略略一顿,又道:“当然,老朽要取那韩仲屏于冰性命,宛如探囊取物一般,似只诛首恶,不罪末徒,老朽-虽不为己甚,却剥茧抽丝,势所必然。”

  老尼合掌诵经,一声佛号,长叹一声道:“原来如此,但愿施主少种杀孽,则武林苍生幸甚,徒儿,代贫尼送客。”

  黑袍老叟道:“无须,老朽冒昧之处,望能见谅。”话毕人起,身影在夜空中只闪得一闪,形影自杳失无踪。

  七个捧剑少女疾如惊鸿般穿空而起,四向飞落隐入暗黑中不见。

  老尼转身缓缓走出院外而去。

  苹儿道:“韩少侠、于堂主现在可出来了!”

  玉面哪咤韩仲屏阴司秀才于冰快步走了出来。

  于冰抱拳向苹儿一揖,谢道:“苹姑眼一语退兵,妙计安天下,老朽自愧不如!”

  苹儿冷冷一笑道:“别讽刺我啦!于堂主以为此老真个退去了吗?这夏口镇内满布眼目,宛如撒下天罗地网一般,你们两人恐无所遁形。”

  韩仲屏怔道:“此老人为何来庵?”

  苹儿道:“目前尚不知,似与梁丘院主是深仇大敌必然无疑。”

  “明午之时,姑娘是一定要去的了。”韩仲屏面露忧容道:“他若发现受骗,恐怕是不了之局!”

  狄云凤淡淡一笑道:“谁说骗他,此庵有一秘密地道,可引两位安然离开本庵,但终久逃不过他的眼目,谅少侠也带来甚多人手,倒不如与他们放手一拚,使知六合门并非易与之辈,或可使其知难而退。”语气却婉和,似严肃凛然。

  于冰道:“郡主之见甚是,不过胜算难卜。”

  狄雪凤道:“于堂主请放心,两位必是有惊无险!”即使望了两人一眼,又道:“此庵原不允男子进入,今晚破例待客,可一而不可再,苹儿,你领两位由地道出去,行动必须谨慎,不可让对方发现,否则一番苦心俱付之东流了。”一言毕转身莲步姗姗向院外走出。

  韩仲屏开口欲言,却为于冰目光示意禁止。

  苹儿道:“天近破晓,两位快随我来吧!”

  那是一条普通的地道。阴暗不平,却极干燥,出得地道,原来是一幢荒凉颓败废宅。

  宅中早有黎环、乌云飞两人守候。

  苹儿道:“找出了通行的路线么?”

  乌云飞:“找到了。”

  苹儿点点头,望了韩仲屏于冰一眼,道:“两位请随乌云飞及黎环两人前往,途中请勿耽搁,到了地头最好传讯禀报梁丘院主,但只恐不获梁丘院主见谅,两位似身负重任,希望不要办砸,否则难逃梁丘院主院规赐死。”言毕一闪而杳。

  只见乌云飞、黎环已然前奔十余丈。

  于冰道:“少侠,趁着天黑未明,赶至地头。”

  夏口万户人家,僻巷如网,夜静似水,四人前后奔行似风,不到半顿饭光景,已然出了夏口镇外,望一座烟树笼郁山谷奔去。

  韩仲屏忽见前行乌云飞、黎环两人身形影突杳失无踪,不禁呆得一呆。

  但闻乌云飞传来语声道:“前行百数十步可见茅屋一楹,就是地头,小的要赶返向郡主覆命,恕不再送了!”

  韩仲屏忙道:“且慢,在下还有事相询!”

  惟闻夜风送涛,并无回音,显然乌云飞、黎环两人业已远去。

  韩仲屏猛一顿足,目中怒光逼闪道:“于堂主,我不如趁此远扬!”

  于冰两眼一翻,道:“少侠,你真能跑得了么?”

  韩仲屏怒道:“为何跑不了?”

  于冰双眉皱了皱道:“凤郡主这种安排必有深意在内,少侠若如不守信诺,不但不获凤郡主见谅,而且尚有横祸临身,少侠,你要走就走,且莫拉老朽垫背,就算少侠逃得过今天,也逃不过明天。”

  韩仲屏心神暗凛,怒道:“于堂主是吓破了胆。”

  于冰摇首答道:“老朽不是,但少侠似真个被吓破了胆,凤郡主说过,少侠身怀绝学,不在黑袍老鬼之下,与其畏缩而逃,倒不如放手一拚,使这老鬼不敢轻视,不然苹姑娘为何订下午时之约,午刻之前你我还可从容安排。”

  韩仲屏道:“于堂主说的甚是,但在下一股愤怨委实难平。”

  于冰道:“少侠有何愤怨,小不忍则乱大谋,如不得凤郡主暗助,只恐明午逃不了老贼追踪狙击。”接着一声长叹道:“苹姑娘说的一点不错,小侠与老朽已不获院主见谅,倘把事做错,你我更必死无疑!”韩仲屏不由脸色大变,道:“于堂主你也相信了么?”

  “不是相信,而是必然之理。”于冰冷笑道:“老朽虽不知院主嘱咐少侠办什么事,谅事关重要,但黑袍老鬼似已知情,洞烛机先,院主对少侠存心离叛之说更深信不疑!”

  “真是如此?”

  “谁说不是?”于冰道:“连老朽也认为如此,少侠放着正事不办,到处惹事生非,也许院主疑心少侠为黑袍老者给收买泄露隐秘!”

  韩仲屏面色惨变,急道:“这如何是好?于堂主必须思一良策才是。”

  于冰摇首苦笑道:“老朽也才穷智尽,无能为力,只有依着凤郡主之言去做,也只有顺凤郡主之命或可挽救你我一条性命,走,少侠,是福不是祸,是祸逃不过。”言毕身形抢步走出。

  韩仲屏心上如压着一块千斤大石般,面色阴暗,随着于冰快步走去。

  前行不远,果见林树丛中出现一茅屋,忽闻一声低喝道:“于堂主么?”

  于冰听出语声,忙道:“王豹,正是本座!”

  西月阴沉,林野中一片凄迷。

  一条黑影掠出,领着韩于两人进入茅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