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李玉翎跟宫无双两个人顺着大街往西城去,好沉默的一对儿。
拐进了西大街,宫无双带着李玉翎住一家客栈走,李玉翎看得清清楚楚,那家客栈挂的招牌是:“隆福客栈”!
他怔了一怔道:“姑娘住的就是这家客栈?”
宫无双“嗯!”了一声,望着李玉翎点了点头说道:“就是这家‘隆福客栈’,怎么?”
李玉翎摇头说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他没多说,宫无双也没多问。
进了“隆福客栈”,宫无双前头带路往后进走,一进后院,二进后院,三进后院,进了三进后院宫无双带着李玉翎往北上房走。
有这么巧的事儿么?当日他杀秦天祥,找的是“隆福客栈”三进后院北上房,事隔多日后的今天,宫无双订的也是“隆福客栈’三进后院的北上房。
李玉翎心里起了疙瘩,可是他没说话。
进了北上房,点上了灯。
李玉翎第一眼便望向炕上,那天晚上秦天祥就是躺在这炕上,他也就是在这炕上割了秦大样的头。
“你坐啊!”宫无双笑吟吟的一声,声音像银铃。
李玉翎忙走了定神,称谢坐了下去,他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宫无双也挪身坐在了炕沿儿上。
李玉翎刚坐下,突然想起秦天祥是宫天鹤授意杀的,宫无双是官天鹤的女儿,杀秦天祥的事她绝不会不知道。
还有,他杀秦无样的事,已经传到了“天威牧场”!
要不然朱顺不会到“承德”来,既然朱顺都知道了,堂堂场主千金的宫无双又怎会不知道!
他一念及此,立即说道:“秦天样死了,姑娘可知道?”
宫无双点了点头道:“知道啊!我怎么会不知道?”
果然不出李玉翎所料!
李玉翎道:“秦天祥是我杀的,姑娘也知道?”
宫无双含笑说道:“你一到‘承德’来便立了大功,我还没给你道贺呢!”
显然,这她也知道。
李玉翎一指炕,道:“姑娘可知道,秦无样当夜住的就是“隆福客栈”三进后院这间北上房,他就是死在这炕上!”
宫无双她又含笑点了点头道:“这我也知道,要不然我就不会特意订这间北上房了!”
李玉翎怔了一怔,也扬了扬眉,道:“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宫无双凝目反问道:“你指的是……”
李玉翎道:“姑娘明知道秦天祥是死在这间北上房里的,为什么还特意订这间北上房?”
宫无双展颜一笑道:“你想知道,是么?”
李玉翎道:“姑娘要不愿意说,我也不敢勉强!”
“不!我愿意说!’宫无双摇头说道:“我会告诉你的,待会儿,好么?”
李玉翎淡淡说道:“那当然随姑娘的便!”
宫无双抬手摸上了粉颊,道:“你有没有看出来我瘦了?”
经宫无双这么一提,灯下细看,果然,宫无双是瘦了不少,他点了点头道:“姑娘是比以前瘦了点儿!”
宫无双淡然一笑,还带点凄然:“非关病酒,不是悲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玉翎心头一震,他摇了头:“我不知道!”
宫无双道:“我记得你说过,你读过书。”
李玉翎道:“我是读过书,但不多!”
宫无双道:“跟我还客气么?”
李玉翎道:“我怎么会跟姑娘客气?”
宫无双要说话,李玉翎抢在她前头开了口:“姑娘那么老远从牧场到‘承德’来,是……”
宫无双道:“我是来看看你,看你在这儿怎么样……”
李玉翎道:“谢谢姑娘,我很好。”
宫无双道:“同时我是来追朱顺的,他已经来了‘承德’……”
李玉翎道:“我知道,我已经见过他了。”
宫无双两眼一睁,道:“怎么说?你已经见过他了?”
李玉翎点了点头道:“是的。”
宫无双道:“你杀了他?”
李玉翎道:“他跟我无怨无根,记得在牧场里的时候,我跟他最谈得来,他也处处照顾我,我怎么会杀他!”
宫无双道:“你真没杀他?”
李玉翎道:“我怎么会骗姑娘,又怎么敢。”
宫无双突然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很动人,她凝目说道:“你知道他到‘承德’来,是来干什么的?”
李玉翎道:“姑娘,他拿刀砍我,我躲开了。”
宫无双道:“你知道他为什么拿刀砍你么?”
李玉翎道:“秦天祥待他不错,应该是为秦天祥报仇!”
“对了!”宫无双点头说道:“他就是来给秦天样报仇的,我从牧场赶来也就是为来拦他的……”
李玉翎道:“谢谢姑娘!”
宫无双摇头说道:“你用不着谢我,其实,我明知道他伤不了你。”
李玉翎道:“那姑娘为什么还赶来拦他?”
宫无双道:“这我也会告诉你的,也待会儿,行么?”
李玉翎扬了扬眉道:“我不懂姑娘的意思?”
宫无双眨动了一下美目,道:“让我先问你一句,当日我跟你在凌河边儿上说的那些话,你还没有答复我,现在你怎么说?”
李玉翎心头一震,他摇了头道:“我不知道何指,日子隔得太久,我忘了当时姑娘都跟我说了些什么了。”
宫无双道:“真的忘了么?”
李玉翎道:“我为什么要骗姑娘……”
“那么!”宫无双微一点头道:“让我这么说,我不打算回去了,我要跟你,你要不要我。”
她来个单刀直入,李玉翎作梦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这么问,呆了一呆,一时没能答上话来。
宫无双催促了一句:“说话呀!”
李玉翎定了定神道:“我没想到姑娘这趟到‘承德’来,是为这……”
宫无双道:“现在我告诉你了!”
李玉翎沉默了一下道:“姑娘,我不能,也不敢,场主待我恩厚,我这么做对不起场主!”
宫无双“哦”地一声道:“你真是怕对不起我爹么?”
李玉翎道:“当然是真的,场主待我恩厚……”
宫无双道:“你真以为我爹待你恩厚?”
李玉翎反问了一句:“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姑娘不以为场主待我恩厚?”
宫无双道:“别问我,是我问你。”
李玉翎道:“我当然以为场主待我恩厚,事实上场主也的确待我恩厚。”
宫无双微一点头道:“好吧!就算他待你恩厚,就这一点理由么?”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很够了。”
“你错了!”宫无双摇头说道:“他待你恩厚,你收留他的女儿,这不正对么……”
李玉翎道:“姑娘这说法悖情悖理,我不敢苟同。”
宫无双道:“这么说你是真不要我?”
李玉翎道:“我不敢,也不能。”
宫无双微一摇头道:“为了你,我认为你还是要我的好,我无意威胁你,其实你是个聪明人……”
李玉翎道:“我不懂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宫无双道:“别管我这话什么意思,只问你要不要我?”
李玉翎道:“我说过了,我不敢,也不能。”
宫无双目光一凝,道:“我为你寝难安枕,我为你食不知味,我为你消瘦,我为你跑这么远的路,你忍心?”
李玉翎还真有点不忍,他沉默了一下,柔声说道:“姑娘,记得当日在凌河边我说过……”
宫无双道:“你不是不记得凌河边儿的事了么?”
李玉翎道:“姑娘,别计较这个,请听我说,姑娘的好意我感激,可是我已经订过了亲……”
宫无双道:“我知道,我听你说过。”
李玉翎道:“所以我不能,也不敢。”
宫无双道:“有道是:寸丈夫三妻四妾’,你只娶两房妻室有什么要紧?”
李玉翎摇头说道:“话不能这么说……”
宫无双道:“那你说该怎么说?”
李玉翎道:“不管怎么说,姑娘的好意我感激,也只有心领。”
宫无双道:“你真不要我?”
李玉翎道:“姑娘,我说过……”
宫无双道:“不敢,也不能,是不是?”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事实如此!”
宫无双微微一笑道:“你真是因为这些理由不要我么?”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
宫无双道:“恐怕不是吧,你大概还有别的理由?”
李玉翎心里跳了一下,道:“别的理由?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姑娘以为我还有什么别的理由?”
宫无双摇了摇头道:“别提了,我也不管那么多,好在我并不是真要跟你,就算你愿意要我,我也不能跟你,也不敢。”
李玉翎讶然说道:“那姑娘刚才……”
宫无双道:“我不妨告诉你,这是我爹的意思……”
李玉翎一怔,道:“怎么,这是场主的意思?”
宫无双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是我爹的意思,我爹让我用柔情困住你,收揽你的心,必要的时候不惜用色相……”
李玉翎心头一震,站了起来,道:“姑娘怎么好说这种话,场主英雄半生,威名盖世,怎么会是这种人……”
宫无双道:“你不信,是么?”
李玉翎摸不透宫无双为什么这么说,所以他摇头说道:“我不敢信!”
宫无双微微一笑道:“以我看你不是不信,而是摸不透我的用意,不知道我是真是诈,是不是!”
李玉翎惊得脸上变了色,道:“姑娘……”
宫无双眨动了一下美目,道:“你坐下来,听我说!”
李玉翎站在那儿没动,道:“我站在这儿听也听得见,只是姑娘要再说些让人莫明其妙的话,恕我不敢再奉陪只有失礼告辞了。”
宫无双道:“走?你要上那儿去?”
李玉翎道:“自然是回营里去。”
宫无双摇头说道:“有些人真是怪,喜欢听假话,不喜欢听真话,告诉他假的他信,告诉他真的他不信,真让人不懂……”
话锋一顿,抬皓腕,伸玉手,理了理微乱的云鬓,道:“你真要走,我不留你,你前脚回‘神武营’,我后脚到,我要到统带面前告你一状去。”
李玉翎双眉微扬道:“姑娘告我什么?”
宫无双道:“你有一桩大罪,论起来还不只会摘脑袋,你不知道么?”
李玉翎冷冷一笑道:“笑话,我李玉翎奉公守法,尽忠职守,只有功而无罪,我怕谁告我的状,姑娘假如要告状的话尽管请,我告辞了。”
转身就要走!
宫无双适时一句:“别人不知道我清楚,你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我,你所说的功,就是我所说那不只会搞脑袋的罪。”
李玉翎心头猛地一震,霍地转了回来,目光直逼宫无双。
宫无双视若无睹,镇定得很,她谈谈笑道:“现在我告诉你,我为什么明知秦天祥死在这儿而订这间北上房,明知朱顺伤不了你而跑来拦他,你还愿意听么?”
李玉翎冷冷说道:“姑娘请说,我洗耳恭听!”
宫无双微一抬头道:“别跟我这么客气,我不敢当……”
顿了顿,接道:“我所以明知朱顺伤不了你,而老远地跑来拦他,那是因为我认为他找错了人……”
李玉翎道:“他找错了人?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宫无双道:“我的意思是说秦天祥不是你杀的。”
李玉翎陡然一惊,旋即笑道:“秦天祥不是我杀的,我明白了,敢情姑娘是想坏我的功劳……”
宫无双摇头说道:“你建你的功,跟我风马牛,我犯不着坏你的功,再说这真要是你的功的话,任谁也坏不了它。”
李玉翎笑了笑,道:“问遍‘神武营’,那一个不知道秦天祥是死在我李玉翎手下。”
宫无双看了他一眼道:“你可别把‘神武营’的人都当糊涂人!”
李玉翎心里一跳道:“当然,‘神武营’的人个个精明,不然他也进不了‘神武营’。”
宫无双道:“你这话说得很对,‘神武营’里论精明首推统带,不然他也不会当上行宫‘神武营’的统带。”
李玉翎道:“姑娘既然明知统带精明,当知……”
宫无双道:“我知道的只比你多,不比你少,统带跟我一样,也知道秦天祥不是你杀的,这你知道不知道?”
李玉翎心中惊跳,脸上却冷笑说道:“姑娘也是官家的人,我不知道姑娘这是何居心?”
宫无双道:“你以为我是何居心?”
李玉翎道:“恐怕是意在挑拨煽动。”
宫无双笑了,笑得很甜,很美,很动人,笑了笑之后她道:“只要不是太傻的人他都知道,只要稍具头脑的人,他稍微用点脑筋想一想,他也会明白,我不妨告诉你,连‘天威牧场’的那位宫场主都知道秦天祥不是你杀!”
李玉翎呆了一呆道:“怎么,场主也知道?”
宫无双道:“你把他当成了什么人,他也是个精明人物,心智之深恐怕不稍逊这位‘神武营’的统带。”
李玉翎明知道宫无双这话说得不错,双眉一扬道:“姑娘凭什么说秦无样不是我杀的?”
宫无双道:“很简单,因为你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李玉翎道:“姑娘这话……秦天祥是‘天威牧场’的总管,难道他还有什么别的身份?”
宫无双摇头说道:“你不用再跟我装了,让我全告诉你吧!当你在牧场为那匹枣骝看过病后,你知道它并不是病起相思,而是被人暗中在草料里下了毒,你也知道下毒的目的不外是要宫场主跟我。
经过你一番暗查,你知道那毒是秦天祥下的,于是你也就知道秦天样他并非场主的心腹。另有真正身份,他任职‘天威牧场’也另有目的。
记得么!在凌河边你曾跟他在那儿谈过一阵,那必然是逼他吐实,胁迫他多照顾你,这一次你该杀他而没杀他!
当然,你所以没杀他并不是因为他照顾过你,而是你的身份跟他一样,两个人同是一路人!
要不你只揭发秦天祥,照样能得到场主的器重与提拔,你如愿以偿的来到了‘承德’,很顺利地进了‘神武营’,那么,既有你没杀他那一回,又怎会有你杀他第二回,我就是凭这说秦天祥不是你杀的,够么?”
这一番话,听得李玉翎混身冒冷汗,宫无双把话说完,他定了定神道:“姑娘!你这是只凭猜测……”
“猜测?”宫无双道:“秦天祥早就把你的真正身份告诉了我,你信不信?”
李玉翎笑了,道:“姑娘,这是死无对证的事,你不必对我施诈?”
“你认为我是施诈,难道我说了这么多,你还……”
李玉翎说道:“不管怎么说,秦天祥毕竟已经死了,他的人头如今还在‘神武营’里!”
宫无双道:“这个我知道,可是我敢说秦天祥绝不是你杀的。”
李玉翎道:“那么姑娘以为秦天祥是谁杀的?”
宫无双摇头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曾怀疑是那位罗老人家父女帮了你的忙,因为他父女是奇人,也是唯一跟你有关系的人,可是后来我一想又觉不对,既然是跟你有关的人,又怎么会下手杀秦天祥,除非他父女不知道秦天祥的真正身份,只是那种可能不大……”
显然,她还不知道秦天祥是“大刀会”的人。
李玉翎沉默了,他想,自己已赤裸裸的摆在人家眼前,还有再隐瞒,再装的必要么,为今之计只有……
他陡扬双眉,道:“姑娘真要揭发我么?”
宫无双道:“除非你要我,你要让我跟了你,你就是我的丈夫,我也就是你的人了,世上那有告发自己夫婿的道理了”
李玉翎冷笑了一声,道:“姑娘既然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当知我有什么理由不能要你……”
他暗暗把真力聚集在一条右臂上。
宫无双似乎茫然无觉,道:“你要是不要我的话,那你就杀我灭口,不然……”
李玉翎道:“姑娘说着了,我正有这意思!”他缓缓抬起了右掌。
宫无双扫了一眼他那缓缓抬起的右掌,道:“我是一个女人,你会杀一个女人么,我不敢说我倾国倾城,也不敢夸国色天香,但至少我长得还不算太丑,你下得了手么?”
李玉翎道:“我本不愿为难姑娘,奈何姑娘知道的太多了,为顾全大局,我也只有横心咬牙了,姑娘原谅!”
他右掌已抬至腰,掌心要吐。
就在他掌心欲吐末吐之际,宫无双倏然一笑道:“我要是真打算告发你的话,刚才我在荣富的书房里,荣富就在我眼前,没有第三者在场,那应该是个好机会,是不?”
李玉翎一怔,欲吐的掌心没再吐,道:“姑娘这话……”
宫无双道:“我无意告发你,我要有意告发你,不必往‘神武营’再跑二趟,更不会冒灭口之险地告诉你,我所以告诉你这些,只是要你明白,我知道你的真正身份而已!”
李玉翎道:“姑娘知道了真正身份又如何?”
“别怕。”宫无双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再赖着跟你的,我刚才说过,就是你愿意要我,我也不能跟你。”
李玉翎脸上一热,道:“姑娘老远地从‘牧场’到‘承德’来,用意该不只让我明白姑娘知道我的真正身份?”
宫无双微一点头道:“你记着了,我的用意并不只在这一点,我要有求于你……”
李玉翎微愕说道:“姑娘要有求于我,什么事?”
宫无双道:“现在你该不急着走了,是不?那么别老站着,我一个人坐着老半天了,坐下来听我说好么?”
李玉翎只觉脸上热热的,没说话,坐了下去。
他坐定,宫无双的脸色突然转凄黯,沉默了一下才道:“我先告诉你,我不姓宫,也不是宫天鹤的女儿……”
李玉翎听得一怔,道:“怎么说?姑娘不姓宫,也不是宫天鹤的女儿?”
宫无双微微点了点头道:“我姓严,我叫严玉华……”
李玉翎叫道:“姑娘胜严,叫……姑娘既不姓宫,也不是宫天鹤的女儿,那为什么……”
宫无双道:“那为什么我姓宫,又跟宫天鹤父女相称,是不?”
李玉翎道:“是的,姑娘,我问的就是这个!”
宫无双叹了一口气道:“说来话长了,家父严重威,本是吴三挂帐下一员副将,吴三桂为爱妾陈圆圆,借兵引虏人关,弃宗忘祖,卖国求荣,家父连络忠义之士谋制吴三桂未成,被满虏逮捕,囚禁天牢,家父被囚后,家母也因悲痛过度,旋即去世,就在这时候宫天鹤跑到我家来,他告诉我他能救家父出天牢,也有权释放家父……”
李玉翎道:“姑娘信了?”
宫无双道:“他那时任职‘侍卫营’,而且身份地位还不低,不容我不信。”
李玉翎道:“怎么,宫天鹤原是‘侍卫营’的?”
宫无双点了点头道:“他说他能救家父,也有权释放家父,不过他有一个条件,我必须替官家挽络人才百名……”
李玉翎“哦”了一声。
宫无双凄然一笑道:“我一个女孩子家凭什么能拢络人才,自然是凭我这还不算恶的姿色了,这一点我很清楚……”
李玉翎道:“姑娘答应了?”
宫无双道:“我要是没答应,如今怎么会叫宫无双,怎么会成了他宫天鹤的女儿?”
李玉翎扬了眉,没说话。
宫无双道:“身为女人,我还能怎么办?只要能救出家父,使他老人家免于牢狱之灾,我就是牺牲得再多一点又算什么?那也是值得的。”
李玉翎道:“姑娘可算得是一位孝女!”
宫无双像没听见,道:“于是我就跟宫天鹤到了‘天威牧场’,到了‘天威牧场’的第一夜,宫天鹤他就用药物夺去了我的清白。”
李玉翎陡一扬眉,但他没说话。
“我痛不欲生,但为了保全家父也只有忍辱偷生,更得强颜装欢,之后,我为他拢络了不少来自江湖的好手,也失身于每一个我拢络的江湖好手,同时我还得忍受宫天鹤对我的躁躏,到如今我为他拢络已不只百名好手,算算也有不少年了,而家父却仍被囚禁在天牢里,生死不明……”
李玉翎脸上变了色,道:“这么说姑娘是受了宫天鹤的骗?”
“怎么不是?”宫无双悲凄一笑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我毁了自己的身子,牺牲了自己的清白,结果得到了什么,我还能叫孝女么?”
李玉翎道:“那么姑娘是要我……”
宫无双道:“你的机会比我多,事实上我也只有求助于你,假如你能上京里去,请你找个机会一探天牢,要是家父还在人世,请帮我把家父救出天牢,万一他老人家受不了长年牢狱折磨已不在人世,也请告诉我一声……”
李玉翎道:“姑娘,这个请放心,只要我能上京里去,我是义不容辞……”
宫无双美目一睁,道:“这么说你愿意……”
李玉翎道:“姑娘,我说过,我义不容辞……”
宫无双道:“我不言谢了……”
美目一闭,两串晶莹泪珠扑籁籁落了下来。
李玉翎道:“姑娘,探天牢固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在我来说,也不算太难,只是怕只怕令尊不是被囚禁在天牢里……”
宫无双泪眼一睁,道:“怎么?何以见得?”
李玉翎道:“令尊被囚禁天牢一事,姑娘是怎么知道的?”
宫无双道:“是宫天鹤告诉我的。”
李玉翎道:“这就是了,假如令尊真被囚禁在无牢里,他又怎会轻易让人知道?再说,据我所知,天牢里囚禁的不是皇族亲贵便是文武大员,令尊等于是先朝降将,又怎会被囚禁在天牢里。”
他原想说:“满虏绝不可能占一座牢狱之地囚禁一名无足轻重的降将的,只怕令尊早就被杀了。”
可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敢说。
宫无双点了点头道:“这话也有道理,那么就请先打听一下家父是被囚在什么地方,然后再做打算吧!”
李玉翎道:“姑娘刚才说宫无鹤跟荣富都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也知道秦天祥不是我杀的……”
宫无双道:“这是实情实话,他两个都是心智深沉的人物,只知道你的真正身份,便不难测出秦天祥不是你杀的!”
李玉翎道:“宫大鹤他既然知道我的真正身份,为什么还要把我送到‘承德’来,荣富既然知道我没杀秦天样,他为什么不动一点声色?”
宫无双道:“这就是他两个的心智深沉处,他两个都还存着一点希望,希望能把你的人,跟你的心收揽过来。”
李玉翎冷笑一声道:“只怕他们这是痴人说梦!”
宫无双摇头说道:“你可不能这么说,你要是让他们这一点希望破灭了,那对你可极为不利,他们随时能杀了你!”
李玉翎道:“他们要杀我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宫无双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们不跟你拚斗,就算是要跟你拚斗,‘承德’没有人能制你,京里可不乏高手,你的饮食起居,时刻都得小心提防的。”
李玉翎没话说了、的确,宫无双说的没错,论拚斗,就是更高的高手那也好防,真不行大不了,到时候一跑了之。
可是在饮食起居,一大十二个时辰里,那就可以暗箭频施,难躲难防了,不说别的,单说这一天三顿饭,你知道他在那个菜里下毒?
宫无双一见他没说话,当即又道:“你也不用愁,办法总是有的。”
李玉翎道:“姑娘有什么办法?”
宫无双道:“宫天鹤让我到‘承德’来一趟看看情形,要我顺便对你施施柔情,布布色相,这就是对付他们的办法!”
李玉翎道:“姑娘,我不懂你的话?”
宫无双微微低了低头,道:“只要你今晚上别回营里去,荣富对你的戒心就会少一点,而且这消息会很快地传到‘天威牧场’去!”
李玉翎明白了,脸上一热,道:“姑娘,这怎么好……”
宫无双道:“我知道你这个人,你是不会被色相所动的,而我也不敢以这残花败柳破身子亲近你,咱们俩或是你睡炕上,我坐在椅子上,我睡炕上,你坐在椅于上,这样不就行了么?”
李玉翎道:“那何不如让我陪姑娘畅谈终宵?”
宫无双道:“我也这样想,无如这间北上房里非熄灯不可,荣富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人,这话你懂么?”
李玉翎双眉一扬道:“姑娘是说他会派人来窥探?”
宫无双道:“这是免不了的!”
李玉翎冷冷一笑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还不完全了解我。”
宫无双道:“那当然,他们要是完全了解你,也就不会存那一点希望了。”
李玉翎心头一震,没说话。
宫无双看了他一眼,又道:“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刚才你跟龚桐走了之后,荣富当即就告诉我你除去他一个得力助手,可是拿井桧跟你一比,他宁可牺牲井桧而要你!”
李玉翎心头又一震,道:“这么说他知道……”
宫无双道:“别忘了,荣富是个心智深沉的人物……”
李玉翎没说话,他渐渐觉得满虏之中并非个个庸碌好对付,旋即他又抬眼说道:“宫天鹤对于姑娘的信任如何?”
宫无双道:“你的意思我懂,他虽然不怎么相信我,但至少要比对你好一点,再说家父还在他掌握之中,他也不以为我敢背叛他。”
李玉翎又沉默了,沉默中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落拓生告诉他红光满面,运生桃花,这两天内有阴人来访,既然落拓生这么说,宫无双到了‘承德’他就不会不知道,那么目跟宫无双来到“隆福客栈”,再来个夜宿北上房,只怕也瞒不了他,而落拓生他是赖大爷的徒弟,也就是芸姑的师兄弟,这……这……
一念及此,李玉翎打了个冷颤霍地站了起来,道:“姑娘,这不行……”
宫无双吓了一跳,道:“你说什么不行?”
李玉翎道:“我说夜不回营……”
宫无双倏然一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怕那位罗姑娘起了误会是不?”
李玉翎红了睑,点头说道:“是的,姑娘,事实如此!”
宫无双道:“这一点我早想过了,罗老人家父女是异人,异人异行,相信他二位不会不明白的,再一说罗老人家既然肯把女儿许给你,罗姑娘既然愿意委身于你,那应该是对你有相当的了解。
知道你是个满腔热血,一身侠骨的顶天立地奇男子,知道他可以嫁女,可以委身,既然这样,别说你跟我同在这北上房里待一宵,就是跟我同眠共枕,也知道你能不动不乱,你认为我说的对么?”
李玉翎道:“姑娘,话虽这么说,万-……”
宫无双脸色一庄,扬起黛眉,道:“万一又如何,只为全大计,就是爱侣情断,失去伊人,不娶这一房娇妻又何足惜?再说是非曲直自在,只要你仰不愧,俯不怍,还怕她没有明白的一天么?”
李玉翎一怔,旋即肃容说道:“多谢姑娘指教!”当又坐了下去。
宫无双脸色稍缓,柔声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这一天也够累了。”
李玉翎道:“我还想跟姑娘打听一件事。”
宫无双道:“什么事,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李玉翎道:“多谢姑娘……”
他本想跟宫无双打听他那八位师兄的,可是他突然想到他对那八位师兄的姓名,像貌一无所知,根本无从打听起,他怎么跟宫无双开口!于是他只得苦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算了,我不问了!”
宫无双诧异地看f他一眼,道:“怎么,是怕我知道什么?”
李玉翎忙道:“姑娘误会了,姑娘掏心对我,又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帮助我,我还有什么怕姑娘知道的,是这样的,我想跟姑娘打听几个人,可是我对这几个人的姓名,像貌一无所知……”
宫无双讶然说道:“怎么会有这种事?”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道:“不瞒姑娘说,我所要找的人是我的八位师兄,家师费五年时间教成一人,然后交与匡复重任,家师整整费了四十年心血教成他八个,谁知他八个一离开家师便由于意志不坚,一个个地断了消息,没了下落。
家师又费了第九个五年光阴教成了我,一方面交付我匡复重责大任,一方面要我找寻他八个,而他老人家却没告诉我他八个的姓名,像貌……”
宫无双道:“那你何不想个办法问问令师……”
李玉翎神色一黯,苦笑说道:“姑娘不知道,家师已经去世了。”
宫无双“哦”地一声,没说话。
李玉翎接着说道:“他老人家对我恩重如山,我认为他老人家永远活在我的心目中,所以对人我仍称家师而不言一个先字!”
宫无双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不忘师恩,让人敬佩。”
顿了顿接问道:“你为什么单跟我打听呢?‘神武营’里那么多人……”
李玉翎道:“姑娘不是说曾为宫天鹤收揽过不只百名江湖好手么?我认为这不只百名的高手之中,可能有……”
宫无双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了,这不只百名的每一个江湖好手我都记得,可是你对你那八位师兄的姓名,像貌一无所知,叫我怎么告诉你法?”
李玉翎苦笑说道:“所以说我根本无从打听起!”
宫无双皱眉道:“也真是,你为什么不趁着令师健在的时候问个清楚……”
李玉翎道:“姑娘那里知道,家师唯恐我这五年所学不敌我那八位师兄,遂将几十年修为全部输给了我,所以他老人家话也没说完便去世了……”
宫无双为之动容,道:“原来如此,那令师对你的恩的确如山似海。”
话锋一转,道:“这么说只怕你永远无法找到你那八位师兄了,因爷就是你跟你那八位师兄见了面,你也无法认出他们来。”
李玉翎道:“姑娘说得是,无如我非找到他们不可,要不然我无以对家师,也无从对亿万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宫无双道:“那……你怎么去找呢?”
李玉翎道:“皇天不负苦心人,办法总会有的。”
宫无双沉默了一下道:“但愿你能如愿以偿,一个一个地找到他们。”
李玉翎道:“谢谢姑娘。”
宫无双抬眼向桌上望了一下,跟着迟疑了一下道:“熄灯吧!”
李玉翎没说话,扬自抬手熄去了桌L孤灯,这间北上房里,刹时一片黝黑……
就在这时候,坐在这间北上房墙外的两个人之中的一个笑了,那是落拓生,他露着一对黄板牙对另一个人道:“没得听了,人家吹灯了!”
那另一个是穷要饭的纪老八,他没说话。
落拓生又道:“你瞧怎么样,我那小师妹的眼光不错吧!”
纪老八脸上没有表情,道:“这个姓严的丫头也不差!”
落拓生道:“何止不差,简直既可怜又可敬!”
纪老八微一点头道:“不错,既可怜又可敬。”
落拓生一咧嘴道:“八叔,您瞧怎么样,有意思么?”
纪老八道:“什么怎么样,有什么意思?”
落拓生轻咳了一声道:“我是说您这么大年纪了,到现在还没个传人,找个徒弟孝顺孝顺您不好么?”
纪老八两眼一睁,道:“好话,你小子是怕你八叔把这一身的功夫带到棺材里去么……”
落拓生一伸舌头忙道:“您明鉴,这我可不敢!”
纪老八道:“那你替两下里拉拢个什么劲儿?”
落拓生道:“刚才我不是说了么,找个徒弟孝顺孝顺您不挺好么?您瞧我师父,有我这么一个孝顺好徒弟,那一天不是乐哈哈的……”
纪老八“呸”地一声道:“不害臊,没你这个孝顺徒弟还好,有你这个孝顺徒弟,怕你师父得少活几年……”
落拓生道:“八叔,这话可是您说的,什么时候我师父回来,我告诉他老人家一声。”
纪老八一怔,道:“我可不敢咒你师父,你这个小子要敢搬弄是非,瞧我不拧烂你的嘴!”
“拧嘴?”落拓生笑道:“八叔什么时候也学了娘儿们了?”
纪老八脸色一整,道:“小子,说正经的,我也挺中意这丫头的,只是这不是一厢情愿的事……”
“怎么说。”落拓生轻叫说道:“拜在八叔您的门下,我就不信谁会不愿意。”
纪老八抬头说道:“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丫头只怕不是红尘中人!”
落拓生一怔,道:“您是说将来她会……”
纪老八道:“你想想看,现在她还挂念着她爹,一旦这挂念没了,这红尘中她还待得下去么?”
落拓生没说话。
纪老八道:“别说这些不着边儿的事了,等你师父回来我得告诉他一声,我原先一直希望这小子的师父就是二哥,现在我宁愿他不是,怪不得这小子不肯说,原来他那师父已经……”
神色一黯,住口不言。
落拓生道:“八叔,您也别这样,生老病死,人谁能免。”
纪老八道:“话是不错,可是你二叔他不该那么早死,该早死的是我七个……”
落拓生有意地移转话题,道:“八叔,我看那宫天鹤跟这荣富倒挺厉害的。”
纪老八道:“那当然,你以为那些鹰爪,狗腿都是酒囊饭桶么,真要那样早就好办事了,这两个不差,更厉害的还在那块地儿上呢!”
落拓生道:“看来咱们得想想法子斗斗他们,看看究竟是他们行,还是咱们行。”
纪老八道:“这还免得了,你还愁没机会么?”
落拓生道:“那倒不是,只是我恨不得现在就……”
纪老八道:“那不行,说什么也得等大哥回来之后。”
落拓生道:“您就会拿我师父压我。”
纪老八道:“怎么,你小子觉得委曲么,你看不见么,没你师父的话,我几个那一个敢动,那一个敢擅做主张?”
落拓生一咧嘴道:“这是实话,您几位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怕我师父!”
纪老八道:“那你小子还觉得委曲个什么劲儿?”
落拓生道:“八叔,这委曲两个字可是您说的,我没说。”
纪老八道:“你也得敢,你敢说一个字瞧我不剥你的皮,小子,说正经的,你是出了名的鬼灵精,关于那小子要找他那八个好师哥的事,你看该怎么办?”
落拓生道:“那是他李大爷的事儿,您问我干什么?”
纪老八眼一瞪道:“小子,你是找打?”
落拓生笑笑说道:“那我可不敢,这么好么,八叔,也等我师父回来再说,这件事不是小事,我得向我师父请示请示。”
纪老八微一点头道:“好吧!别在这儿耗了,咱们走吧!”
他站了起来!
落拓生道:“说得是,没戏好瞧了,还耗在这儿干什么?”
他跟着站了起来,老少俩腾空掠起,飞射不见。
李玉翎就在这北上房里跟宫无双待了一夜,这一夜他坐在椅子上连眼都没合,那倒不是坐着不舒服,睡不着,而是他满脑子事,想东想西根本没睡意!
宫无双倒是一会儿就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甜的。
东方发白,曙色透窗帘,李玉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这一夜坐得他头昏脑胀,好不难受。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再看宫无双仍在熟睡中,乌云微蓬,娇靥微红,这位姑娘长得的确很美很动人,尤其是如今在睡中,任何人一见就会怦然心动,就连李玉翎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在牧场的时候,李玉翎曾经把她当成了一个娇惯任性,刁蛮泼辣的姑娘。
谁知道她那是装出来的,把那柔婉的本性深深地隐藏了起来,而且她还有着一段凄惨的血泪史,让人同情的身世。
想到这儿,李玉翎心里禁不住一阵恻然,他不忍再看,也不忍惊醒她,转过身想出门出去走走。
刚到门边,还没有去拉门栓,他从门缝里看见有个人步履匆匆地出了三进后院往前头走去。
这个人他看得很清楚,居然是“承德武术馆”那看门打杂的鲁金。
他到这儿来干什么?难道是“承德武术馆”出了事儿,他没办法再待下去了,所以住了客栈?
不对呀!“承德武术馆”里出事的是井桧跟乐逵,跟他鲁金毫无关连,他怎么会没法待下去了。
记得荣富曾经说过,他要派人接替井桧的职务,难道说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鲁金他卷铺盖了……
他在这里揣测,只听身后响起了宫无双那甜美,还带点娇慵的话声:“你醒了?”
李玉翎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可不是么,宫无双一双美目正望着他,他当即也道:
“姑娘也醒了?”
宫无双支撑着坐了起来,赧然一笑道:“昨儿晚上本打算我睡上半夜,然后换你到炕上睡下半夜的,谁知道一睡这么沉,让你一夜没睡好……”
没睡好?李玉翎何曾合过眼。
当然,李玉翎不好这么说,他笑了笑道:“不,我睡得挺好!”
宫无双看了他一眼道:“别骗我了,我还看不出来么……”
顿了顿接问道:“你在看什么?”
李玉翎道:“我看见一个熟人,刚从这儿出去!”
宫无双眨动了一下美自,道:“熟人?谁?”
李玉翎道:“鲁金,‘承德武术馆’的下人!”
“下人?”宫无双突然笑了:“你准知道他是个下人么?”
李玉翎道:“怎么不是,他在‘承德武术馆’看门,打杂,倒茶,送水……”
“可真委屈了他!”宫无双说道:“据我所知的,他是荣富的心腹,贴身四个护卫之一!”
李玉翎一怔:“怎么,他是荣富贴身四护卫之一?我怎么不知道……”
宫无双白了他一眼道:“这种事会让你知道么?恐怕连井桧都蒙在鼓里!”
李玉翎道:“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那另外三个护卫……”
宫无双道:“你进‘神武营’才几天?再说他那贴身四护卫名虽贴身,实际上都不在身边,都派到别处去了。”
李玉翎明白了,他没说话。
宫无双从炕上下了地,从枕边一个小行囊里摸出了一把梳子,一边梳理她那微蓬的乌云,一边说道:“我昨儿晚上就告诉你,荣富会派人到这儿来监视咱们的,我没说错吧?”
李玉翎仍然没说话。
宫无双霍地转过娇躯,望着李玉翎道:“荣富不是给了你两天假么,听我的,索性这两天你就别踏进‘神武营’一步,陪我到处逛逛去……”
李玉翎忙道:“姑娘,这……”
宫无双道:“‘承德’一带有不少名胜古迹可看,远一点的恐怕两天赶不回来,咱们就在这附近到处逛逛,好么?”
宫无双说话的神情喜孜孜地,显得她的兴致很高,使得李玉翎不忍拒绝,他迟疑了一下道:“姑娘既然有这么浓的游兴,我奉陪就是。”
宫无双翻了他一眼道:“我有这么浓的游兴你奉陪,谁知道我这是为了谁,以我看荣富给你两天假,你最好到三天头上再回去,这话你明白么?”
李玉翎当然明白,他没说话。
宫无双手里的梳子往桌上一指道:“你坐那儿瞧我梳头,别老站着瞧得人心慌,等会儿伙计送来茶水,咱们洗把脸就走,早饭外头吃去……”
李玉翎听了她的,走过去坐了下去。
宫无双一边梳头,一边望着他道:“你看过女人家梳头么?”
李玉翎摇摇头说道:“没有。”这是不折不扣的实话。
宫无双道:“我不信,你没看过罗姑娘梳头?”
李玉翎知道她指的是芸姑,可是他并不知道芙姑姓芸,听纪老八说赖大爷是古大先生,那么芸姑是他的女儿,又怎会姓罗?
他也没多理会,又一摇头道:“没有,姑娘不知道,我回‘藏龙沟’见过她一面之后就进了‘天威牧场’……”
宫无双道:“你是说没机会,是不?”
李玉翎道:“可以这么说!”
宫无双道:“你是什么时候跟罗姑娘订的亲,是在你离开‘藏龙沟’投师学艺之前呢?
还是你艺成回到‘藏龙沟’之后?”
李玉翎道:“那是我回到‘藏龙沟’以后的事了。”
宫无双道:“那就难怪你没机会了,有人说看女人梳妆是人生一大乐事,你就坐在那儿看着吧!”
她说话随便了不少,显然这一夜相处把他两个间的距离拉近了不少,至少宫无双她有这种感觉!
李玉翔没说话,也没盯着看她梳妆,不管他心里想不想,他总不便盯着看,要是宫无双没那一说那还好一点。
没多久,客栈伙计送来了茶水,李玉翎跟宫无双洗把脸后就相偕出了门,出门的时候,宫无双表现得很亲昵,也带着点乏力而柔弱的娇情,这,使得李玉翎很不自在。
可是宫无双在他耳边低低说了一句:“今天你要不回营,荣富派出的人也就不会只监视咱们昨儿晚上一夜,不信你留点儿意,在今后两天之后,你随时可以发现离咱们不远处有可疑的人!”
李玉翎没说话,他相信这话并不假,并不是有意“吓唬”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