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梵天(2)
谁料黑脸道人双目圆瞪,一动也不动。梁萧心下奇怪,轻轻踹了他一脚:“喂!牛鼻子,你怎么不说话?” 那黑脸道士应脚便倒,两眼兀自瞪着。梁萧瞧得心头冷飕飕的,皱起眉毛,说道:“黑脸的,你别装怪吓我,我可不上当,快说话呀?”
话音未落,忽听身后有人冷笑道:“胡闹,死人也会说话么?” 梁萧听得耳熟,回头一看,只见萧千绝立在道心,身旁踞着那头黑虎。梁萧又惊又喜道:“是你呀!你没有走?”萧千绝不答他话,目光投向前方打斗之处,眉头紧蹙。梁萧讨了个没趣,一转眼又道:“老头儿,你怎么知道他死了?”萧千绝听他叫自己老头儿,心里不悦,冷声道:“他不死怎么不答你话?”梁萧嗯了一声,忽地笑道:“你也没答我话呀!”萧千绝听他说话古怪,初时不察,一转念勃然大怒:“这小子绕着弯儿骂老夫是死人,岂有此理!”目光如电,死死瞪他。梁萧早先见过他的神威,被他这么一瞪,心底里害怕,面上却竭力装得满不在乎。如此一来,萧千绝越发生气,指尖一动,但又想道:“老夫何等人物,焉能与小儿一般见识。”他吃了这个哑亏,怒气无处发泄,只得重重哼了一声。
梁萧望着那头黑虎,见它眯着眼,似在假寐,心中喜爱,笑道:“这黑猫儿真乖,借我骑骑好么?”他小孩心性,不知厉害,见那黑虎貌似驯服,便去摸那它脑袋。那黑虎啸傲山林,威慑万兽,自小到大只认萧千绝一个,何曾被人如此轻慢,梁萧手没摸到,它已瞪起铜铃巨眼,四爪按地,发出一声大吼。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这一吼之间,平地里腥风乍起,向梁萧涌去。
梁萧忽见这百兽之王露出狰狞之相,一张小脸再无血色,瞧着那血盆巨口,森森白牙,只觉汗毛尽竖,双腿发软,几乎便要倒坐在地。萧千绝瞧他狼狈模样,心中得意:“你这小娃儿你竟敢骂老夫死人,哼,知道厉害了吧?”想到这里,冷笑道:“小娃儿,怎么不骑了?有能耐的,就来骑啊!”
梁萧原本害怕之极,却被他激起倔犟性子,叫道:“骑……骑就骑……谁……谁不敢了?”他嘴上硬撑,身上却没由来抖得厉害,心中也觉奇怪:“不就是一只大黑猫吗,我怕它做什么?”想着又多几分勇气,握紧小拳头,和那黑虎瞪视,大声道:“黑猫儿,你敢凶我,当心我拔了你的胡子喔。”嘴里虽这般说,两腿却似灌满陈年老醋,又酸又软,一步也挪不得。
但凡野兽,最忌与人对眼,那头黑虎被梁萧瞪眼挑衅,越发激起野性,口中低吼,前爪刨地,它本是天生异种,力大无穷,经过萧千绝调教,更不弱于一流高手,只消一扑,十个梁萧也一齐了账,只是碍于主人之命,不敢轻易扑击。梁萧瞧它恶狠狠的,不禁又退一步,继而只觉未免示弱,心道:“这大黑猫凶得紧,硬来不成,要用点软法子。”当下撇起嘴,喵喵叫道:“乖猫儿,别生气,乖猫儿,别生气……”他鼓足勇气,战兢兢跨出一步,那黑虎蓦地身如弯弓,已然蓄满了势。
梁萧一心驯服这只“黑猫”,大起胆子,还欲跨步,忽听身后梁文靖战声道:“萧儿,别……别动。”梁萧回头望去,只见父亲不知何时,已站在后方三丈处,面色苍白,两眼睁得老大,便强笑道:“爹爹,这老头儿赌我不敢骑这个大猫儿,我偏要骑给他瞧,它……它凶它的,我……我才不怕。”
梁文靖嗓子发干,拼命咽了一口唾沫,颤声道:“你……你别动……听话,别动……”说到这里,口气已十分虚弱。原来他与萧玉翎联手对敌之时,俱都分心关注梁萧,见他戏弄黑脸道士,黑脸道士却身负重伤,追他不上,是以颇为放心,殊不料奇变突生,黑脸道士竟被这顽童活活气死,萧玉翎大为高兴,梁文靖却是眉头大皱。正当此时,忽见萧千绝从道旁走了出来,夫妇俩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梁文靖顾不得众道士,当先奔出,却见梁萧不谙世事,竟把黑虎当作病猫,恣意戏弄,直惊得梁文靖魂飞魄散,枉自旁观,却不敢上前半步。
梁萧听了梁文靖的话,小眉头拧起,撅嘴道:“为什么?”梁文靖心中慌乱,说不出话,只咽了口唾沫,冷汗顺着脸颊一道道流下来。却听梁萧又问道:“爹爹,为什么呀?”话未说完,那黑虎再发一声吼。萧玉翎本与群道相持不下,听得这声虎啸,心头狂震,招法一乱,吃白脸道士长剑掠过小臂,带起一溜血花。
萧千绝瞧见血光,八字眉向下一垂,厉声道:“臭小子,你不帮翎儿,傻站着作甚?”梁文靖一愣,萧千绝早已欺身抢到,清清脆脆掴了他一个嘴巴,反手还要再打,却见梁文靖身子一躬,滑出丈外。萧千绝一掌抡空,微感诧异,冷笑道:“小子倒滑溜。”眼看萧玉翎心慌意乱,被众道士逼得跌跌撞撞,不由怒从心起,一挥袖便入打斗场中。他心狠手辣,只晃了两晃,便听见四个道士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叮叮当当,四条持剑的手臂被萧千绝生生扯下。这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三名道士当即昏死,唯有长髯道士功力较深,倒地翻滚哀号。
梁文靖惊骇莫名,玉翎更是傻站着,浑不知身在何处。萧千绝一时八字眉垂得甚低。长髯道士认出他来,忍痛叫道:“萧……老前辈,晚辈……晚辈是火真人弟子。”萧千绝双目上翻,冷笑道:“什么火真人,屎真人……”长髯道士吓得流下泪来,磕头犹如捣蒜:“家师是……是四皇子的心腹。”萧千绝冷笑道:“别说皇子,皇帝老子惹了我,照样搬他脑袋。”长髯道士张口结舌,蓦地转身便逃,萧千绝袖袍一挥,也不见他出何兵刃,道士人头突地跳起三尺,血水从脖子里笔直冲起,身子却仍向前奔,奔出五步,始才扑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