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初见(7)

梁萧唬过人,飞也似跑出老远,在一株柳树旁停下,将猴儿从怀里掏出,摸它脑袋,谁料猴儿十分恼他,甩头便在他手上咬了一口。梁萧吃痛,手一松,猴儿腾地跳出他手心,把身一纵,想要跃上一旁的柳树。梁萧急忙伸脚,踩住它脖子上那根绳,猴儿东跳西跳,却只在原地打转。梁萧摸着手背,心中气恼,将脚下的绳子缠在狗儿脚上,发令道:“白痴儿,咬它!”白痴儿闻声蹿出,龇牙咧嘴去咬那小猴。小猴自然死命逃窜,它虽然敏捷,但苦在刚刚跑远,便被狗儿脚上的绳索绊住。一时间,只看两个畜生一个逃,一个追,磕磕碰碰,将一条绳索拉得笔直。梁萧在旁看了,笑得打跌。忽然只见那猴儿一转身,绕着白痴儿跑了起来。白痴儿瞬间被它连兜三个圈子,四个爪子被捆在一处,摔倒在地,望着梁萧汪汪直叫。梁萧目瞪口呆,心道:“好奸诈的猴崽子!”但那金猴虽缚住狗儿,自己却也被拽在绳端,不能动弹。

四周路人见这一狗一猴被绳索僵在当场,哄笑一片。忽听得一声娇喝:“小畜生!”声音清脆,在笑声中格外响亮。梁萧一惊,连狗儿猴儿也不及抱,拔腿就跑。刚一转身,两个大汉迎面堵住,双手大张,便要逮他。梁萧头一低,使招“野狗扑食”,贴地蹿出,从其中一人胯下钻了过去。那二人双双夹击,擒他本是易如反掌,但没料到这小子竟使出这等无赖招数。愕然间,便听“扑通”一声,梁萧跳进湖里。白衣少女堪堪赶到,见状只得止步。

梁萧好似一尾活鲤,在湖里蹿出五六丈,见无人追赶,转身浮起,向岸上破口大骂:“贼婆娘!有种下来,看爷爷怎样收拾你!”白衣少女生来尊贵,从没被人这么骂过,失声道:“你……你骂……骂我什么?”梁萧欺她不识水性,在水里手舞足蹈,得意道:“贼婆娘,贼婆娘……”

白衣少女俏脸涨红,恼羞成怒道:“小畜生,你……你气死人!”宽衣解带,便要下去。一干随从大骇,七手八脚拦住她道:“使不得!少主您不会凫水,别上这小子的当!”白衣少女一想也对,便道:“那好,你们下去擒他!”

六个随从傻了眼,但主命难违,只好褪衣脱鞋跳入水中。他们虽是武功好手,但水性十分平常。梁萧自小就在白水湾长大,白水湾的小溪深潭就好比他家的卧房,此刻他见六人入水笨拙,便不退反进,迎了上去。七个人在湖中你来我往,搅得碧沉沉的湖水好似沸了一般。

纠缠一阵,梁萧忽从他们中滑了出去。那六人清一色手拽腰间,骨嘟嘟便往下沉。白衣少女失惊道:“怎么?受伤了吗?”一个大汉奋力从水里伸头应道:“没……咕……”白衣少女道:“那是怎么?”一名大汉连呛了两口水道:“属下……咕嘟……失礼……咕嘟……”白衣少女顿足道:“失什么礼?还不去逮那个小畜生!”突见六名属下各各松手,裤子倏地滑落膝下,惊得她连忙捂住双眼,另一只手将身旁女孩儿的双眼也给捂上。

六人狼狈万分,光着腚爬上岸来,甫一上岸,马上捏紧裤头,不敢松开。原来梁萧巧施“如意幻魔手”,竟在水中扯掉了众人的裤带。白衣少女听得梁萧在水里大笑,怒气更盛,一顿足下了堤岸,抢过一艘小船,六个随从手抓裤头,无法阻拦,眼睁睁看她向湖里划去。

白衣少女从没划过船,初时两下颇为笨拙,弄得船团团乱转,但摆弄数下,隐约摸出门道,又划两桨,一扳数尺,倒也似模似样。再一抬头,却不见了“小畜生”的影子,她心头一惊,忽觉小船晃动,忙使了个“东齐镇岳”,马步陡沉,小船入水半尺,压在梁萧头顶,碰得他头晕眼花。梁萧不死心,又使劲掀了几次,但毕竟人小力弱,那女子步法灵活,始终压住小船。两人斗了六七次,梁萧冒头呼吸,却被白衣少女一浆扫过额角,火辣辣生痛,心头大怒,钻进水里,抽出宝剑,将船底搠出个窟窿。

那女子见船进水,大惊失色,恰见一丈外有艘画舫,舫上显贵搂着莺莺燕燕,大瞧热闹。她想也不想,一蹿而上。梁萧跟踪而至,又将画舫捅穿,底舱入水,画舫倾斜,船上人乱作一团。

湖上画舫密集,白衣少女纵身跳上别船,梁萧紧追不舍。一时间,只见女郎时东时西,忽起忽落,她每落一次脚,梁萧便捅沉一艘船,其中默契,就似商量好了一般。不到一炷香的工夫,满湖歌舞已变成呼爹唤娘,几十艘画舫东漂西荡、四散逃命。

那女子被梁萧赶得东奔西逃,初时气得要命,但见那些作威作福、悠游享乐的大官尽都成了落汤鸡,又觉莫名快意,于是专瞅着最华丽的画舫落脚。顷刻间,白衣少女足下画舫又沉了一艘,一掉头,只见不远处一艘船金碧辉煌,不同寻常,猜想是大官僚的所在,一顿脚向上落去。哪知身在半空,一只竹篙忽地迎面刺来,劲力沉雄。她心头一惊,挥掌横击在竹篙上,哪知触手处如遭电击,左臂顿时麻木,忙借着竹篙弹力,翻落在画舫顶上。

只听船头有人笑道:“好轻功!”白衣少女定睛一看,只见一个胖大藏僧袒肩露胸,持篙立在船头,嘴上胡须根根竖起,便似一只发怒的刺猬。鼓掌称赞者却是一个华服公子,折扇轻摇,倒有几分气派。他左右各立一人,左边是一个着大红道袍的道士,黑须飘飘;右边却是金发碧眼的胡人,身着彩衣,又高又瘦,形如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