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他们走到了门廊前。

他的靴子踏在木制的台阶上,脚步声在黑夜中格外响亮。

“你进去吧。”柯尔在黑暗中露出一个笑容,双手深深插进了口袋里,但是却丝毫没有去意,看起来像是在等着她邀请自己进去坐坐。

奥莉薇亚紧张起来,握住把手拧开了门。

他微微偏了偏头道:“你不锁门?”

“在这里没什么好担心的。”但她其实并没有自己所说的那样无所畏惧。艾斯从她推开的门缝中挤了进去。

柯尔踏上台阶,手扶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湖面和森林,以及后面绵延的山脉剪影。夜空中有一条散发着淡淡幽光的光带挂在天幕上,这是宇宙秩序的美。

“它们就像是有魔力一般,”他静静地说,“我常常会幻想,它们应该是会发出声音的,可能是噼啪爆裂的声音,也有可能是滋滋的电流声,抑或是低声絮语,但是它们却从来都是这般悄然。”

此刻吹过耳旁的风声却不是寂静的,甚至有些喧嚣。夜风追逐着干枯的枝叶,把岸边的旗杆上的绳索吹得吱吱作响,吹起了湖面一层层洁白的浪花,拍打在码头上,让小小的码头发出呻吟声。

奥莉薇亚情不自禁地靠近了他,似乎被他的身体内部源源不断的散发着的引力拉了过去。她和他并肩站着,肩膀几乎要碰到了他的手臂。她在夜晚的寒气中打了个冷颤,把自己夹克的拉链往上拉了拉,竖起了衣领。南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团黑云,正逐步向他们的方向侵袭过来。

他也悄悄地往奥莉薇亚的方向靠了靠,两个人的手臂边缘已经挨在了一起。他用小指轻轻碰了碰奥莉薇亚同样放在栏杆上的手。她不禁心如擂鼓。

“我很怀念这样。”他说。

她咽了下口水。上帝啊,她也怀念这样。这样的触碰,还有与另一个人类的肢体联系。她已经把这一切拒之门外太久了——被拥抱、被爱的需求,还有真正接受自己模样的可能。而现在,他的触碰在她的内心深处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似乎还有隐隐扩大的趋势,绞得她生疼。

“你一定在其他地方也见过极光。”她的声音有些嘶哑。

“它们可不是普通的光。”他轻轻地说。

她的小腹轻轻窜过一股暖意。他试探性地碰了碰她的小指,然后用自己的小指勾住了她的。奥莉薇亚突然有些窒息。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以此来抵抗心中挥之不去的欲望。她视野里的一切似乎都开始旋转,坍塌到只剩此刻,似乎这一片萦绕的星光下只剩下了他们两人,还有彼此的手指相互触碰的感觉。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被他身上一个隐形磁极所吸引,叫嚣着向他靠拢过去。好似极光在电爆中围绕着他们旋转。

她静静闭上了双眼,努力想要整顿自己的理智,但是思绪却依旧无法抑制地冲向了欲望的肉欲。

“它们还代表着家的感觉,你懂的,就是真正的家,你生长的地方。这些光对我来说,就象征着这个地方。不是所有人心里都有这样的一个地方的。有时候,你都意识不到自己在想念着它,直到你再次回到那里。”他沉思片刻,然后道:“一想到这水面波光粼粼的景致,还有千年相似的大理石山脉,在这百年中也同样印在了我祖祖辈辈的眼中——你就不禁会想,是否真的有一种情愫,能给在人们的DNA中留下某种印记,造成了实质性的持久渴望,渴望回归某处,成为完人。”他说完久久地沉默了。

“真希望以前我把泰和荷莉带回来过,带他们见见我父亲。我犯下了不少错,错已至深,无法弥补。”

她深吸了一口气,有点害怕开口。因为他已经对自己如此坦白,但她还不想敞开自己隐私世界的大门。

“但是你可以重新来过,”她小心地组织着语言。“你可以抛开这些错误继续生活。”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道。“就像是第二次机会?”

她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用怪异的目光盯着他。

“和我说说你的家庭吧,奥莉薇亚。”

“我和他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盯了她一会儿,然后嘴边扬起一个微笑。“所以,你也是五十步笑百步是吗?教训我要和我的家人好好相处。”

“正中要害,”她轻轻地说,“你说的没错,我没有立场告诉你怎样对待你的父亲。但是就像波顿对她女儿的态度惹怒了你一样,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也让我不舒服。你们两个人都倔得像头牛,谁也不肯先退半步。等你知道了一句简单的‘对不起’会对生活中的一切产生怎样翻天覆地的影响的时候,你也会不自觉的想要介入别人的生活中,劝他们在还有机会的时候修正错误,告诫他们挽回自己的家庭。”

“这就是发生在你的父亲,还有你的家庭身上的事吗?”

她抬头看着这片如梦如幻的天空道。“我真的不想谈及他们。”

在他——在他们所有人理解这一点之前,花费了多少时间呢?阿黛尔最近也已经见过她脖子上的伤疤了,她可是镇上出了名的长舌妇。阿黛尔,她的儿子为福布斯工作,现在和所有人都扯上了关系。内拉也看到了。现在,除非怀特湖杀手的新闻完全没人关注,不然迟早会有人把她和那件事情联系起来。要调出怀特湖新闻的存档并不是一件难事,她的身份能够隐瞒至今,其实也只是因为从没有人从这个角度探寻过她的过去。直到发生了这件异乎寻常的谋杀案,直到她失去了自我,在众人面前失态。直到柯尔将她可怕的伤疤暴露在外。

“听着,我给在佛罗里达的你打电话,和你介入波顿和托莉之间的原因是一样的。而现在,既然我的目的已经达成,你已经回到了牧场照顾你的父亲,那么我也应该筹备新的计划了。”

“比如说?”

“继续向前,找一个新的地方落脚。”

“我都说了——我想让你留下来。这是你的地方。”

她对上了他的视线道:“为什么?是什么让你改变了注意,不想让这间牧场好好运作下去了?你踌躇满志地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眼睁睁看它被卖掉吗?”

他笑了,声音越来越低沉,字尾都吞进了喉咙里。这让她的小腹一阵收紧。

“就像你如此贴心地指出来的一样,奥莉薇亚,我和我父亲很像,同样的固执。而我现在只是固执的不想让福布斯把他的爪牙伸到这个地方来,把这里建成豪华的房地产项目。我是说,看看这四周,还有这一片景致……”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想要听实话吗?这些景色已经悄悄走进了我心里。”

“所以,你是认真的,你也想让这里的生意再有起色,是吗?”

“我想试一试给自己第二次机会。我想把手指插进这片土地,感受大地,感受我的根脉。”他声音中的情绪越来越浓郁,突然停下了话,然后理了理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迷失了自己,奥莉。现在我想试着停下来,看看安定一段时间会怎样。我想知道如果每天都能清醒的在同一个地方醒来,会不会重新找回自己。”

“你终于不想生活在死亡边缘了?”

他久久地沉默了。

“我现在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不急着往前,也没有让我不得不回去的人和事,也小有存款。”他顿了顿继续道:“或许这都是为了我父亲,为了赎罪,为了原谅过去。或许是出于对福布斯本能的厌恶。”他低头看着她。“又或者是为了你。”

她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话中的潜台词。这让她的心小小地震动了一下,有些疑惑,却也有些害怕。

她清了清嗓子道:“那你姐姐呢?”

“如果你按照我父亲新改的遗嘱那样留下来,那么应该就没问题。但是如果你走了的话,简就会得到她的那一份遗产。我希望你别走,也希望你能让我留下来,帮助你。”他微微一笑道:“看到了吗?我需要你的同意才能留下来呢。”

他转过来正对着她,手指慢慢爬上了她的手臂。树上的枯叶絮语不断,湖水温柔的轻轻打着码头。

奥莉薇亚想要反抗,张口告诉他不要碰自己,但是却做不到。因为她渴求的欲望与抵触的情绪同样浓烈。她的整个人就像是被分成了两半,在身体里激烈地抗争。

他一只手捧着她的半边脸,另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后背,慢慢地、坚定地把她向自己拉近。他的怀抱温暖而有力,眼神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水。但是她也感受到了他触碰中的迟疑——似乎在问这是否也是她想要的,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打算展现在她的眼前。

极光渐渐消失了,留下色调温柔的余晖照映在他的脸庞上。他沉默地拥抱着她,两个人之间的空气在寂静中慢慢膨胀,伴随着承诺和危险的意味“嘭”地一声爆开了。这一刻,奥莉薇亚甚至做起了早已被忘却的梦。她要做的就只是屈服,然后沉浸在此刻,尽情享受面前这个男人的给予。

但是除了欲望之外,她还感受到有一股恐惧像蛇一样悄悄爬进了她温热的小腹中。

他用手环住她的脖子,然后低下了头,试探性地用自己的嘴唇碰了碰她的。

她的脑海中爆开一阵热浪,沿着神经一路尖啸着向下,激起了记忆深处那些被忘记的肌肉记忆。这种感觉甜美而无法抗拒,但是腹中轻轻搅动着的蛇一样的感觉依旧带来了不安,唤起了她黑暗的回忆——在她从那件事之中慢慢恢复之后,还有他们的孩子被送走之后,无数次伊森试图和她亲热的感觉。

但是,彼时她的身体虽然已经痊愈,心灵却依旧承受着深深的伤痛,为那个伊森并不想要的孩子的离开而悲痛不已,那个他所唾弃的孩子。

伊森的欲望也消磨殆尽了。

他机械性的性交在她的心上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揭开了她被人强暴的鲜血淋漓的记忆。她无论怎样努力,都无法压抑住自己躲开他触碰的欲望。而他也不愿多碰她一下。因为即使是在她努力想要避免自己陷入记忆闪回的情况下,她也能从他的眼中看到他对自己裸体的无法掩饰的厌恶,还有一个人能对另一个人,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妻子所反应出的最强烈的恐惧,还有对他自己、对这段婚姻深深的猜疑。

她从他的眼中还可以看到浓浓的猜忌和怀疑——如果她当初没有鼓励那个凶手的话,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

自从塞巴斯蒂安·乔治走进他们的店里,选择了她为自己的猎物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婚姻就走向了尽头。

因为萨巴斯蒂安·乔治的存在,他们再也无法从彼此的眼中看到对方。因为阴魂不散的塞巴斯蒂安·乔治,他们再也不能粉饰平和的生活。所以他们分开了。

奥莉薇亚从那时起就再也没有和男人交往过。

柯尔更用力地抱紧了她,嘴唇紧紧摩擦着她的唇瓣。她的心底膨胀起让人盲目的欲望,让她抛开了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回忆,一心一意地张嘴迎合他的吻。他的舌头滑进了她的嘴里,细细品味着她,吞食着她,而她也逐渐靠向了他的吻,倚在他坚实的身体上。他们的舌头疯狂地搅动在一起,填补了她巨大的空虚和欲望。

他短短的胡茬戳痛了她的脸颊,更点燃起了她心中的激情。他把她转过身去,引着她慢慢走回小木屋,她能够感受到他的勃起滚烫的抵在自己的骨盆上。

他把她推进了虚掩的房间,然后用靴子踢上了房门,还不忘用自己的舌头和她的相互纠缠。

屋子里面很暖和,壁炉里的余灰还像呼吸一般发出淡淡的橙光,给整间屋子染上了一层古铜色的光辉。他拥着她一点点挪到沙发边,她的膝盖在碰到沙发边缘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去,被他扑倒在了沙发上。他的体温覆盖着她的体温。

尤金躲在长椅后看着他们相拥而入,然后关上了房门。他咬紧牙关,狠狠地握住拳头,心跳得怦怦直响,下体也不由自主站了起来,硬得发痛。事情变复杂了,但是仅此而已,这不会改变任何结果。女人,不就是这样的水性杨花?作为一名出色的猎人,他早就预见到雌性物种的这种必然的劣根性了。

只是他会先杀掉这个男人。

托莉看着外面的黄色灯光消失在门缝下,知道自己的父亲已经上床睡觉了,于是伸手从床垫下摸出了自己的电子书。黑暗中幽幽亮着的绿色灯光像幽灵一样诡异。风把房顶上的树枝吹得吱吱作响,吹落了树上的松果,敲打在房檐上。

她打开了电子书的电源,舒服地蜷缩在棉被里,妈妈写下的文字映在眼前。

南归的大雁的叫声惊醒了她。她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边,从一条细细的窄缝中窥视外面成了一条线的天空。然后她就看见了他,站在依旧覆有陈雪的空旷之处,大腿宽厚而结实。

四周的树上滴滴答答的滴着水,时不时发出轻轻的爆裂声。是冰雪渐渐融化的声音。他呼出一团白气,转头看向她所在的小棚屋。

她慌忙退回墙角,小心翼翼地避开锁链,以免发出响声,或者是让她脖子上的绳子陷得更深。她把自己蜷成一团,像甲壳动物般护佑着自己腹中的孩子,假装在睡觉。

房门被吱吱呀呀地推开了。她感觉到有一道光线照射进来。

“是时候了。”他说。

她的心噗通直跳,慢慢抬起头来,对着这道照进她的小屋的白光眨了眨眼睛。

“起来。”

“是什么的时候了?”她出口的声音嘶哑难听,太久没说过话了。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这到底是谁?她究竟变成了什么样?

他没有回答她。

他在房间的正中蹲下来,俯身盯着她。他的气味瞬间侵入了她的鼻孔,她的思绪渐渐昏沉,顺着门口飘出了小棚屋。但是这次他没有脱掉自己的衣服,而是掏出一双靴子放在了小屋中央。她眨了眨眼睛。那是她的靴子。自从那天中午他把她抓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有穿过这双靴子。

他依旧俯着身,像只大型动物一般向她靠近了一点。他把她身上的粗麻布掀开,露出下面一双赤裸的腿,然后轻轻抚摸着她的双脚。她屏住了呼吸,下巴僵硬,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却是解开了拴住她的锁链,铁链在冰冷的地板上叮叮当当碰撞作响。他更靠近了一点,呼吸变得沉重起来,从腰间取出一把刀。她的额头上滴下了汗珠,心跳加速地看着这把刀。刀锋反射着银色的光芒,沿着刀柄一直向下泛着冷光。她懂了。这就是他所说的“是时候了。”她把身体蜷得更紧了,随时准备着要踢出一脚,为自己的生命而战,为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战。他举起了手中的刀……然后挑断了一直以来把她拴在墙上的绳子。被割断的绳索掉在了地板上,她死死地盯着那半截绳子,身体开始无法控制的颤抖。

他起身离开,房门在身后砰地一声关上了。

屋子里又重归了寂静,只有外面传来些许嘈杂的声响。树上滴滴答答的水声,还有某条刚刚解冻,欢快地汩汩流动的小溪。

她静静地等着外面一声熟悉的门阀落上的声音。

但是没有。

她紧张起来,心里渐渐升起了疑惑。

他忘了把门锁上?

有什么事情不一样了。

是时候了。

她在原地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突然惊觉外面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还会回来吗?她该逃跑吗?又能跑到哪里呢?他会不会正悄悄躲在外面等着她兴冲冲的跑出去?她膝行至自己的靴子旁,伸手碰了碰它们,还不忘警惕着门口,以防他突然冲进来。

但是他没有。

她的心跳得怦怦直响,用僵硬的手指搬动自己浮肿的脚套进冰冷的靴子里,骨头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颤抖地摸索着,笨手笨脚的系上了鞋带,手心里全是汗。

她小心翼翼地试着站起来,脚心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伸手扶着墙,整个人颤抖成了筛子。她透过钉了木板的窗子看出去,外面全是树,一望无际的树。视线再抬高些,能从缝隙间瞥见湛蓝天空的一角。

自由?

她的恐惧中渗出了一丝疯狂的凶猛。

她的血液中激荡起新鲜的肾上腺素,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走向自己的墙角,捡起一个粗麻布袋,把它裹在自己赤裸、肿胀的腰上,然后用地上找到的一截绳子牢牢固定住。她想起了伊森,他们的家,回到家,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希望。她的身体开始颤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下了脸颊。

希望是一种非常有力量的东西,又一次点燃了她。

她环抱着自己赤裸的肩膀,在原地静静地站了很长时间,不确定下一步应该如何是好。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房门推开了一条小小的缝隙,就像是一只突然见到日光的鼹鼠一样眯了眯眼睛。

一只来福枪斜靠在棚屋的墙边,就在门口的不远处,触手可及。

他在哪里?

他想干什么?

他在玩什么把戏?


柯尔深深地吻着她,反手把自己的外套脱掉,任由它掉落在脚边的地板上,然后伸手解开她的扣子。

奥莉薇亚陷入了一阵红黑相间的万花筒一般旋转着的眩晕中,胸口涌起一股火热。她的手拂过他的手腕,游移在他的腹肌上,感受着他如钢铁般坚硬的肌肉。她在他的气味中沉醉了。他的味道填满了她的全部身心,将她抛入深深的愉悦的深渊中。

他的手悄悄从她卷起的毛衣边缘滑了进去,炽热粗糙的手掌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小腹,然后又往上游走了一些,轻轻解开了前搭扣的内衣,她的双乳被从中释放出来。他的双手握了个满盈,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呻吟,拇指缓缓摩擦着她挺立的乳头,还有乳头旁浅浅的伤疤——那是塞巴斯蒂安·乔治在她身上留下的齿痕。

就像是有一根冰锥突然刺入了她的脊椎。

她僵住了。

这是法院鉴定时确认和萨巴斯蒂安的齿痕相匹配的一处印记,正如他在她身上留下的众多痕迹一般,是法院最终给他定罪的证据之一。她的肺部被一种黑暗的窒息感蓦地攫住了,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她一把抓住了柯尔的手,制止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无法呼吸,眼前的景物都消失了。幽闭恐惧症突然压迫地袭来,让她一阵心悸。

她紧紧攥住他的手腕,奋力抵抗着眼前不断闪过的画面和回忆。汗珠从额头上滴落,她的身体开始颤抖。不要。

不要!

她绝不会让萨巴斯蒂安再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她会让这些逼真的过去的场景全都去见鬼。她会重新拿回自己的控制权,夺回自己的生活。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一个完整的女人。然后占有眼前的这个男人,还给自己自由。因为如果现在她做不到的话,那么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做到了。在这之前,她一直都只是一个不完整的人类。

而奥莉薇亚最为隐秘的愿望,最为真切的梦,就是重回一个完整的个体。她走到今天这一步已经费尽了心思,但是都没有真正达成自己的愿望。她似乎有些明白了,只有经历过这一刻,她才会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奥莉?”他轻声说,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耳边。

她松开了他的手腕,然后在他身下艰难地扭动起身,然后拉开了自己的牛仔裤的拉链,粗暴的把它卷到腿下。牛仔裤褪到一半的时候被挡住了,于是她伸腿踢掉一只碍事的靴子,让裤子可以完全褪下。她用颤抖的手近乎粗暴地把他推倒在沙发上,然后伸腿跨坐在了他身上。她大喘着气,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东西,汗水浸透了她的身体,她的呼吸也变得急促。别去想,别去想,别让他再控制你……

她几乎无法呼吸。他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奥莉薇亚,”他的声音变得喑哑,语气中全是赤裸的欲望。他的表情有些许疑惑,眼底夹杂着几分关心。“你在做什么?”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用力张开双腿,扭动着自己的臀部,探寻他的火热的欲望。她终于感觉到了它。她紧闭着双眼,跪在他腰侧双腿分得更开了,然后一寸寸沉下自己的身体,她屏住了呼吸,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他深埋在自己体内的欲望。

她大喘着气,摇摆着自己的腰肢,在他的身上起起伏伏,她的手在他的胸口滑动,沉醉于他线条分明的结实胸肌。

她转过头,浑身的肌肉突然放松,然后不可抑制地痉挛起来。释放的感觉让她无法控制的嚎啕大哭,气喘吁吁,直到精疲力竭。

她整个人都瘫倒在了柯尔赤裸的胸膛上,任泪水打湿脸庞。刚才飞快的心跳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被汗水浸湿的皮肤光滑无比。她不停地颤抖。

他伸出手把她圈在了怀里,紧紧抱住她。

然后,慢慢地,奥莉薇亚的意识才渐渐回到身体中。她僵住了。

他的下体还深埋在她体内,但是他却没有动作。

现实的感觉一点点恢复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紧张的冷意。她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他的眼睛。他捧起她的脸,借着窗外隐隐的波光仔细看她。树枝在他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但是他看起来仍旧没有让自己释放的打算。

她咽了下口水,突然意识到他的衣服几乎都还好好的穿在身上,而她只着一件毛衣和袜子,牛仔裤只有一只裤腿还挂在腿弯。

即使她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不能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她也可以感觉得出来。担心。疑惑。

火热的窘迫将她整个包围了。

羞耻。

“奥莉。”他低声道。

她几乎是绝望地摆动起了自己的臀部,试图用内部的挤压唤回他的激情。

“求你了……”她绝望地缩紧肌肉,但是还是无法阻止他的去势。她的眼中溢满了泪水,顺着脸颊奔涌而下。

他牢牢按住了她的臀部。“奥莉薇亚,停下。”

她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他不想要她。他没有释放。他在她体内软了下去……她让他没兴趣了。

就像她也让伊森对自己失去了兴趣一样,被自己的丈夫嫌弃,对着她的时候再也硬不起来。

她从柯尔的身体上爬下来,分开两人纠缠的四肢,单脚跳着把只穿着袜子的脚伸进另一条裤腿里,升起了自己冷漠的防护墙。冰冷,坚实,充满了安全感。

他坐起身,拉住她的手道,“奥莉,过来。我们到卧室去。”

她做不到。

她已经没有了一分钟以前那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此刻的她屈辱万分,已经不能再把自己剥光,把所有的伤疤暴露在这个男人面前。她不能向他透露自己就是萨拉·贝克。

她一定是疯了,丧失了理智,被什么奇怪的东西冲昏了头脑。她怎么会因为一时冲动的欲望,就让八年来辛苦隐藏的一切付之一炬?

她往后退了一步,拉上了裤链,头发还乱糟糟的垂在眼前。“这就是个错误。麻烦你离开。”

她马上就要爆炸了。她正颤抖着与身体的每一个器官作斗争,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保持冷静。萨拉和奥莉薇亚,过去和现在,他们之间的界限已经如此脆弱,就像是一块密密麻麻散布着细小的裂痕的玻璃,而她的内心正嚣叫着想把它击碎,再也忍不了哪怕是十亿分之一秒。她不能让他看到这一幕。

“听我说,奥莉薇亚,我知道——”

“求你了,快点他妈的给我滚出去。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