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丑陋,来自我们不知道自己丑陋。台湾著名作家柏杨以恨铁不成钢的态度,强烈批判中国人的脏、乱、吵、窝里斗、不能团结、死不认错等,指出中国传统文化有一种滤过性疾病使我们的子子孙孙受感染,到今天也不能痊愈。
柏杨
一九八二年,柏杨在《中国时报》的赞助下深入泰缅边区,实地探访神秘的金三角,在“三星期盲目的横冲直撞,随时随地都会伏尸山野”的境况中,观察、访谈、蒐辑各种相关资料,以报导文学的方式,在全球各地华文报连载,带读者进入荒城,去听满星叠、美斯乐的枪声和哭声。发表及时报初版以“金三角·边区·荒城”为名,后来去掉“边区”二字。全书四十三篇,大抵前半以毒品为中心,下笔便写“毒三角”之形成,从毒枭大王坤沙逆叙回毒品王朝创始人罗星汉,带出中国晚清鸦片战争及金三角鸦片战争的内情及惨状。柏杨笔触从战争结束转入异域孤军的艰困处境,场景转移到美斯乐,必要时又将两地联系起来,今昔也有所交会。柏杨在一九六零年写《异域》时并没有亲临现场,二十余年之后得履斯土,异域孤军的过去和现况却成为他关注的焦点,但重要的当然是后者,从与缅军交战到被泰军收编,不得不奉命和毒枭作战,以及孤军后裔在这里的生活、教育等。柏杨的报导令人震撼。为了让读者更能掌握现场,书中随文提供了十余张地图,配合书前的摄影图片,则金三角的荒城之沧桑,尽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柏杨
我们的国家只有一个,那就是中国。我们以当一个中国人为荣,不以当一个王朝人为荣。当中国强大如汉王朝、唐王朝、清王朝时,我们固以当一个王朝人为荣。当中国衰弱如南北朝、五代、宋王朝、明王朝以及清王朝末年时,我们仍以当一个中国人为荣。中国——我们的母亲,是我们的惟一的立足点。所有的王朝只是中国的王朝,所有的国,都是中国的另一种称谓。
柏杨
常常被问起一个问题:读历史,人能够从中取得教训吗?我在1998年7月台北远流出版公司出版的《柏杨曰》第一集序中曾说:历史的教训,因为人类的健忘和野心家的篡改,而微乎其微……现在我补充:原因是经验无法传承,事非经过不知难。这是上帝创造人类开的一项最大的玩笑。尽管人性古今一致、中外不分,可是每一个人的生存基因中都同样有非常顽强的自我毁灭因子,既无法从历史借镜,也很不容易自我克制。世界文明能向前迈进一步,才会有这么艰巨的工程,这里面牵涉到大自然的生态环境、牵涉到国民性与文化的累积,更决定于一个族群政策与制度的抉择。文明的更上层楼,是一个民族救危存亡的里程碑。历史的功能如果纯粹从以上的角度来衡量,不但可读性大减,连值不值得书写都令人质疑。事实上,历史的借镜固然微弱,但,人类的历史实在是世界进化的卷标,让你知道我们从怎么样的原点出发,历经的路程以及终将要奔赴的方向。如果没有历史,人类的生存就茫茫无所归依,所有生存中的颠簸、匍匐、挣扎、奋斗都是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没有舵手,也没有彼岸。从这个角度认知,历史的功能就不同于使用手册,它不可能告诉你如何开机、如何操作、如何修复、如何换新零件……但,却是整个世界的文明生产制作不可或缺的原创力。中国是世界文明古国之一,有绵长丰富的历史,在整个世界文明发展的进程中,她不只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叶扁舟,简直是一艘惊动四海的航空母舰。人类能不能振衰起弊,和中国历史能不能创造新猷息息相关。可是,中国历史上封建制度太长,暴君暴行接连不断。人民唯一能期待的就是遇到明君以德化民,这实在是天大的骗术。可怜,我们善良的人民几千年来都眼巴巴地在被剐、被杀、被黥、被刖、被磔……之余,叩首仰望明君由天而降。我用《柏杨曰》来读历史、提出我对传统历史不同角度的分析和批判,除了锻练自己诚实面对自己国家的历史之外,也要设法使读历史的人摆脱以往士大夫附庸权贵,为执掌大权的皇帝老爷张目、护短,甚至为他们的酷虐暴行提供最没有良心的合理化理论的习行。我仍然要说我的史观,未必能掌握历史的全貌,而我摆脱传统文化的包袱,不为君王唱赞美歌,而只为苍生、为一个人的立场和尊严,说人话,从以人为本的角度来重新审视历史。
柏杨
面对中国历史,最深刻的洞见,最辛辣的表达。本书包括《可怕的掘墓人》和《忘了他是谁》两部作品。尧、舜、商纣王、周昭王、楚怀王……本书对历史上命运最难看的二十七位帝王之死进行了大胆的解读:尧是个平凡的老实人,没有半点生活情趣;舜是个野心勃勃的阴谋家,杀害亲眷,负天下之大孝盛名……按柏杨的计算,从黄帝轩辕到清代溥仪,中国出现了三百九十七个帝和一百六十二个国王,这五百五十九个称帝称王的头目中,约有三分之一死于非命。而帝王之死,无论是幸运地因与宫廷里如山如海的美女们昼夜上床,旦旦而伐以致死在龙榻之上,还是不幸地以帝王之尊而被绞死、饿死、囚死,其内因皆是自作孽的制度结构。在男性争权夺势的世界,政治因素高于一切。
柏杨
《异域》原以「血战异域十一年」连载于民国五十年的《自立晚报》,署名「邓克保」,其后由平原出版社出版,易名「异域」(一九六一),流传极广,一九七七年由星光出版社再版,十一年后另有跃升文化公司版本。本书记载一九四九年底从云南往缅甸撤退的孤军之奋战及其艰难险阻,孤军腹背受敌(缅军),又得不着政府之支持,在复杂情势中的战略拟定及战术运用,以及袍泽、亲子的关系等情节,交织成一部感人肺腑的战争文学作品。如今世人皆已知邓克保是柏杨的化名,他以第一人称「我」叙述,像是自传体,但柏杨并未参与其事,而是一种「代言」,不过发表及初版的当时,人们都信其为亲身经历者的报告,这就形成文类归属上的歧异,全集从旧,列入报导文学类,一九九九年香港《亚洲周刊》票选「二十世纪中文小说一百强」,《异域》排名三十五,从报导文学的「记实」到小说的「虚拟」,可论述空间极大。同年,在香港大学亚洲研究中心举办的「柏杨思想与文学国际学术讨论会」中,仍有这一类的辨正,正可见其构成的特异及内涵饱满的张力。撇开文类的纠结,从战争文学的角度来看,《异域》堪称一部台湾文学的经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