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辑 少女悲哀 不想长大

小时候,每年“六一儿童节”,都是我最忙最累的时候:每年都要排节目,每年都穿着袒胸露怀的小绿裙子,每年都要被踩掉鞋子,每年都在后台弄丢自己的外套。演完节目,月黑风高,饥寒交迫。我们提着一大兜果冻出了幼儿园的门,两眼一抹黑,哭着喊着找家长,车流人流中,愈发显得一群哭声震天的小孩的凄凉无助。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差点老泪纵横:我忙了半天是为了谁啊?

我最后一个合法的“六一儿童节”在初二就过完了,虽说老师一说“你们儿童啊……”我们就集体身子骨往后躲,发出不屑的声音,最后一个“六一”大家还是牢记着,提前几天就在黑板上写“倒计时”,记得比自己的生理周期还准。那天我是攒着过的,一秒一秒地过,小心翼翼地过,绝不放过任何一个撒娇的机会。那天印象最深的是老师上课之前都说:“今天是儿童节。好!现在翻开书……”教室里装上了窗帘,搞得教室蓝幽幽的,老师好像随时会变成《美少女战士》里的妖怪:“啊!我要吸收年青女孩的真气!”

成人的过程比我想象的漫长,本来以为上了高中就可以成人了,剪了个头之后世界就豁然开朗了,第一次被男生夸漂亮,之前的人生就可以合并同类项了。如今快到“六一儿童节”的时候才发现:起个大早赶了晚集,搞了半天自己还没长大。

同班的女生有人提LV的包,却奇异地搭配着小熊维尼的衬衫以求平衡:有人戴DIOR的手表用兰蔻的香水,头上却扎着粉红兔毛的茸球。也有女生大庭广众地和认识两天的男生接吻。我看到这些总是震惊不已,当下站住瞠目结舌地说:“我是很容易受惊的。”我的同学很不屑地说:“你还很容易受精嘞!”

说老实话,我只是想按照正常的生长秩序来生长,亦步亦趋,这样回头看时才不会吓出一身冷汗。我不希望自己蜕变太快,进化太早,但我更不希望环境变得太快。我倒是很想赖着继续小,好像歌星那样,本来是50岁,打个对折说是25岁。但是我打个对折,就是8岁了,看着实在太不像了。长大实在是很无奈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