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看到你真好。”第二天,罗杰匆匆走进我在竞选总部的办公室。
我还是违背了自己的理智,来到了市中心;我为自己辩解道,只呆几分钟,摸清玛丽安的意图,看看她的立场是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能发生什么事情?再说了,这地方人多着呢。
“我们核对一下完成日期;打算什么时候做完?”
“应该在做好音轨后几天就完成。”
“没错。已经把录音给玛丽安听过了,她正考虑着这事。”我点点头。
“劳动节那个周末之前没问题吧?”
我摇头。
“很好。至少你这边还在掌控之中。”
“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额头皱起,手指像奎格舰长那样绕圈摩擦。
“你最近有拉蒙特的消息吗?”心里闪过不安的念头。
“问这干什么?”
“我联系不到他。他说要在劳动节那个周末报道一件关于玛丽安的大事。”罗杰咳了一声。
“噢,好吧,我也奇怪为什么玛丽安让我问你。”
我抬起肩膀。
“联系过《论坛报》吗?”
“他不在那儿,也不在家。”
罗杰走开后,我琢磨为什么玛丽安认为我会知道拉蒙特的行踪。然后想起了从巨人城市公园飞回来时的情景。她老是向我们扫视,而且似乎不太高兴。
我走去卫生间。不安的情绪不断增长。我先前还天真地以为可以将大卫的事情向她全盘托出。绝对不行。女卫生间很小,只有两个隔间,但嵌入式照明灯光线柔和,与外面的荧光灯不同,不会使我看起来面容憔悴。我解决内急后对着镜子梳头,这时门锁转动了。是玛丽安。
“艾利,亲爱的。”她进门时一脸灿烂。
“我正想着你呢。”
“噢。”我小心地笑着。
“真的。我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视频。罗杰说做得非常棒。”
罗杰并没有去过我们的编辑室。
“谢谢。”
她弯腰俯向水槽洗手。
“玛丽安,”我说,“可以和你谈一下吗?”
我在做什么?
她看着镜子里我的映象,露出好奇的表情:“当然。”
“是……是关于你父亲的。”
“是吗?”
突然门锁转动了,接待员走进来,还戴着耳机。她看到我们时,把耳机扯下来,愉快地笑了笑。玛丽安也朝她一笑。那女孩从我身边走过去,进了其中一个隔间。玛丽安伸手去扯纸巾。
“能在你的办公室里说吗?”我问。
她擦干手,把纸巾揉成一团。
“噢,亲爱的,我正要去德雷克酒店开会。”
“明天怎样?”我问。
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
“坦白地说,我打算开溜几天。”
“你要离开?”
“罗杰告诉我,现在可能是我在11月以前的最后机会了。你知道,后面要全力以赴了。我打算去多尔县休息几天。”
我点了点头。
“当然,如果非常重要……”她带着歉意地笑起来。
“我大概可以挪出一个小时左右……”
“不急,可以稍后再说。”
她轻拍我的手,“谢谢。”然后轻快地走出去了。
回到办公桌我便收拾文件。是时候离开了。还要尽快。正要走出去时,电话响了。
“艾利,我是大卫。”突然一阵短暂而喜悦的战栗。
“艾利,出事了。”
我胸口一紧。
“我委托带信的那个女人……”他犹豫地说。
“准备请她妈妈看的那个?”
“亚尼内,我的助手;今天下班回家路上遭到抢劫。她死了。警察刚刚离开。”
我喘不过气来。
“她走过市场街时遭到了伏击。凶手把她拖到一个巷子里,然后……枪杀了她。”
“哎呀,天哪!”
“艾利,听我说。杀她的人拿走了文件。”
“什么!”
“她离开银行时,带着那份文件,装在一个马尼拉文件夹里。但警察找到她时,文件没有了。”
我感到双脚发软,呆呆地看着门。西边的阳光透过窗户的杂色玻璃照射进来,散射开的阳光像一颗颗宝石。我小声说:“可这事只有你我知道呀!”
“我明白。”
电话里传来一股气流的声音,就像远处海洋里的浪涛声。
“艾利,你可得非常小心哪。”
“但我离你有7百英里远。”
他停顿了一下。
“我早上就把它传真给你了。”
一个影子挡住了办公室外面的光线——玛丽安走了过去。
我一路穿梭驶过拥堵的道路。尽管空调响个不停,但我仍然感到双手又湿又粘。应该没人知道那份文件。大卫才发现它,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驶进拉萨尔街时,阳光射到我脸上;太阳下的乌云不停翻涌。我打开收音机,传出单调而微弱的噪音。我又关掉。拉萨尔街的交通灯坏了,交警只好吹着口哨,指挥人流和车辆;可是他不仅两边都不讨好,也没有缓解交通压力。
可能亚尼内的死只是个不幸的巧合。就像大木偶剧院一贯演出的那些可怕而又毫无理由的死亡故事一样。
没错。
我转入湖滨大道时,太阳消失了。灰色的湖水卷起一层层白色的泡沫,在我右边涌动。天上笼罩着燥动的乌云。
到家后,我冲去办公间,抓起传真机里吐出来的纸张,仔细看了信件上的签名。在纸张的折痕中间,笔迹潦草,再加上传输造成的模糊,名字几乎不能辨认,但看起来像是约瑟夫·门格勒。
我惊呆了。
臭名昭著的门格勒。纳粹中的纳粹。一个野心勃勃的医生,在希特勒手下一路飙升;作为奥斯威辛集中营的指挥官,他主持进行的医学实验,淫秽野蛮至极,人们至今仍不愿谈论。
这肯定是个恶作剧。我打电话给大卫。
他在一声响时就接起了电话。
“我拿到了。”我摆弄着文件。
“这个——肯定有什么错误。”
“你看到签名了。”
“不对,肯定是弄错了。”
他打断我。
“艾利,你和别人说了这件事吗?”
“没有,”我小声说。
“你呢?”
“只和你说了,还有亚尼内。”他又说,“或许我应该飞过去。我担心我正想着的事情。”
“不!”这气势,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就呆在你那儿,先看看警察怎么说。我明天打电话给你。”
我们挂了电话。我准备挂好听筒时,听到电话里响了一声。
“喂?”
没有回应。
“有人在吗?”没人回答。
突然,我明白了电话里那一声嘟响是怎么回事。恐惧顿时蔓延到全身。我小心翼翼地把电话放回机架上。还有其他人知道了这份报告。那个迫切想要得到它、不惜杀人的家伙。现在大卫有一份,我有另一份,监听我电话的人都知道了。